高紅旗聽有人竟能把大沙比做老鼠藥，也覺好笑，拉著高大龍問道：“這是個人才??！”

“那是！”高大龍也沒想到老鼠竟能把當街吆喝賣沙這種難為情的事編成歌唱，得意道：“別看咱們高家屯窮，其實是臥虎藏龍之地，什么人才都有，要是你能把這個頭當好，絕對可以富得讓東牛頭村羨慕的把閨女全都嫁過來?！?/p>

高紅旗笑笑并不接話，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老聽你老鼠老鼠的叫，他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一個外號？”

高大龍疑惑的看了高紅旗一眼，道：“你不知道他為什叫老鼠？”

高紅旗一時高興，竟忘了自己不是李小孬而是從小到大一直在高家屯長大的高紅旗，作為土生土長的高家屯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本村人的外號是怎么來的。可話己問出，想要改口已是不能，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從房頂掉下來，摔到了這里，有很多事情記不起來?！?/p>

高大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又道：“他叫劉屬，家屬的那個屬。解放前，他爺爺賣過耗子藥，他又長得尖嘴猴腮，像只變成人形的大老鼠，村里人劉鼠劉鼠的叫慣了，時間長了就直接問他叫老鼠了?！?/p>

高紅旗道：“這么說，他用賣老鼠藥的方法賣大沙是跟他爺爺學的了？”

高大龍哈哈一笑，道：“他爺爺用賣老鼠藥騙來的錢在屯里置下三十畝地，可惜為富不仁，土地改革時讓工作組一槍崩了，他連他爺爺的面都沒見過又怎么跟他爺爺學？兩年前，他走他爺的路，挨家挨戶的賣老鼠藥，想必是那時學的。”

高紅旗‘哦’了一聲。

有個推著一輛八成新鳳凰車，把上掛了個公文包，四十歲上下年紀，一副干部打扮的中年男子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出來。聽劉屬吹了一會，道：“別在這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了，你就是把它吹成雙眼皮的不還是大沙嗎？是東西就有個價格，直接說多少錢一車得了！”

劉屬道：“供銷社的市價，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六十塊錢一車。他們的車沒有我們的大，沙也沒有我們的沙好，你一定以為我們的沙貴此！其實不然，我們的沙比他們的便宜。這位大哥，你要買我要賣買賣才能做成，你不買我不賣買賣誰也做不成，咱先別談價格，您看看這沙的質量！”他扭身走到拖拉機前，踩著車胎手腳憐利的抓了把大沙又來到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接過沙，在手里捻了捻，沙子透過指頭縫漏到地上。他拍了拍手，道：“沙子的質量也就那樣，說吧，多少錢一車！”

“五十八！”劉屬夸張的大笑兩聲，“您不用懷疑自己的耳朵，也沒有聽錯，是五十八沒錯。您還從來沒聽過這么便宜的價格吧！”

“是沒有聽過這么便宜的價格！”中年男子笑著把頭搖了搖，推著車朝人群外走去。高紅旗連忙跟了出去，等那人推著車進入城門，腿一駢跨上車子正要騎著走，他連忙緊走數步，拉住中年男子的車后座，道：“老哥，借一步說話！”

中年男子一驚，回頭把高紅旗的臉仔細端詳一番，道：“你是那個賣沙子的？”笑了笑又道：“追上我又要推銷你們的沙子？你們的沙子太貴，我不要！”

高紅旗道：“老哥覺得怎樣才算不貴？”

中年男子指了指聳立許多大煙囪的濟北鋼廠，道：“我是那個廠的住房處處長，明年我們廠要蓋一批職工宿舍，需要大量的沙子，像我們這么大的國有企業，是可以在供銷社拿到協議價的，一車沙子最多五十五元。你說，我既然能拿到五十五元的價格，又為何去買你五十八元的！”

高紅旗道：“價格好說！你現在要不要大沙？”

中年男子怪道：“現在天寒地凍的，我要大沙干什么？”

高紅旗道：“你現在如果要大沙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白菜價！”

中年男子不知道白菜價是指一個特別低的價格，還當高紅旗拿他開涮，道：“白菜兩分錢一斤，你兩分錢賣我一車沙子？我還得回家吃飯呢，沒功夫在這跟你閑聊?！蓖浦囉滞叭?。

高紅旗跟著又道：“五十塊一車你看怎么樣？”

中年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車停了下來道：“價格是不錯，可我們春天才用沙子，現在買來干什么？又沒地方堆放！”

“找一找總有堆放沙子的地方的?！备呒t旗道，“再說，到了春天各個單位都開始蓋房，縣沙廠又不是你家開的，你能保證一定能買到沙子？要是那時因買不到沙子而影響了蓋房，你這個住房處處長的責任不小吧！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勸你還是早做準備，免的到時因買不到沙子耽誤了工期！”

中年男子有些動心，點了點頭。

高紅旗左右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把頭湊到中年男子耳旁，又道：“我給你五十塊一車的價格，票據上仍給你開五十五元的價格，你覺得怎樣？”

中年男子臉色突然一變，怔了好大一會，終于舔了舔嘴唇，拉著高紅旗往背處走了走，輕聲道：“票據仍開六十塊錢一車，行嗎？”

高紅旗未重生之前，受各種回憶錄的影響，以為這時的領導干部都十分看重黨性，一個個清如水廉如鏡，給中年男子拋出五元回扣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棍的心思，中了，算是抱住了大腿，這往春天沙子不愁賣得出去。不中，只當一次買賣沒做成，接著再等買主罷了。沒想到中年男子獅子大開口，竟然比他還狠，一車想要十塊錢的好處，不覺愣了一下。

“到底行不行？”中年男子催促道：“你要覺得為難，那就算了?！蓖栖囌x去，高紅旗一把捉住中年男子的車把，道：“我給你四十八塊錢一車，怎樣？”

中年男子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做生意的，竟然不抬價反而壓價，道：“你沒病吧？”

“我沒病！”高紅旗道，“我可以給你四十八塊錢一車的低價，票據上仍開六十塊錢一車的價格，不過有個條件，你得先付一百車的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