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招到想要的工人，人手不給力的毛病很快便凸顯出來。

開始的時候，老鼠、送財、高眼鏡還能跟上節(jié)奏，一鏟接著一鏟往車斗里拋沙，干了不到半個鐘頭，他們?nèi)齻€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高大龍與高紅旗鏟三鐵鍬他們?nèi)齻€鏟不了一鐵鍬，本來四十五分鐘干完的活計這下九十分鐘也不見得能干完。

其實高紅旗也是在硬撐。他借的這個皮囊雖說虎背熊腰，是把下力氣的好手，可他哪干過這么重的活計，早感覺胳膊又酸又痛，動一下有如在受酷刑，有好幾次甚至沒把鐵鍬里的沙拋到斗里，只得停下來喘上兩口氣，等力氣恢復(fù)了些才又干了起來。按他原來的設(shè)想，一天要拉五車沙子，這時望望拖拉機上才裝了小半斗的沙子，估計一天拉三趟都夠嗆，不由感慨了一句：“要是有輛鏟車就好了。”

高大鳳站在車斗上，躬腰把鏟上來的沙往車斗前邊移，這個活計不用把胳膊抬上放下的看似十分輕松，可一個人轉(zhuǎn)移五個人拋上來的沙量，自是比車下邊的人更加繁重。不過她卻干的歡天喜地，好像不是在勞動而是在玩一場非常有趣的游戲，聽了高紅旗的話，她把鐵鍬拄在地上，笑道：“紅旗哥，什么叫鏟車！”

“鏟車就是……”高紅旗城里去過公社里也去過，見過各式各樣的拖拉機卻沒見過鏟車，想必這時的鏟車還是稀有之物，高大鳳不知道是什么也在情理之中。他在腦子里回憶著鏟車的樣子，道：“像極了拖拉機的駕駛樓，不過前邊多了個鏟斗，在駕駛員的操縱之下，鏟斗可以從地上抬起，將里邊的沙子全部倒入車斗里！”

高大鳳道：“什么是鏟斗？是不是跟咱們手里的鐵鍬一樣？”

高紅旗道：“前邊跟鐵鍬差不多，不過有突出的犬牙，后邊是個大斗，有一米來高，兩米來深，三米來長！”

高大鳳道：“那能裝多少東西？”

高紅旗道：“大概兩三噸吧！”

“啊！”高大鳳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高眼睛趁此機會偷起懶，甩著胳膊道：“咱們鏟沙之所以累，不是因為彎腰用力鏟，而是因為挺腰往上拋。要是有臺鏟車就好了，先把大沙裝到鏟斗里，然后再讓鏟斗上升倒到車斗里，那會省下不少的力氣！”

“對對！”眾人紛紛附和。

高紅旗道：“哪用那么麻煩？鏟車之所以叫鏟車，是因為它像鐵鍬一樣可以鏟。鏟斗向下一挖，便可鏟滿一大斗沙，然后往車斗里一倒，最多三下便可裝滿！”

“啊！”這下不光高大鳳驚訝，高大龍他們也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一下子鏟出兩三噸沙子來，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氣？過了一會，高眼鏡道：“要是能買輛鏟車，咱們今后可就享清福了。”

“天還沒黑呢你就開始做夢了？這么好的東西，縣沙廠都沒有可見十分的昂貴，咱們屯拖拉機都是借的又怎么買得起鏟車？”老鼠道，“不過今后有了錢真得買一臺，有這鏟車，不用下力氣便把錢賺了，夜里做夢都會笑醒！”

高紅旗道：“真要買了只怕你也不會笑醒反而會哭！”

老鼠道：：“為什么？”

高紅旗道：“真要有那么個東西，咱們的沙廠今后只要兩個司機便行，或者只要一個司機便行。他先開鏟車把沙裝好，然后再把沙運到城里去賣，那時你們豈不是沒有了賺錢的工作！”

“不見得！”劉鼠搖了搖頭，“裝可以不要我們這些工人，卸車總得需要人手吧！總不能開著鏟車跟到城里再卸！就算鏟車跟到了城里，鏟車的斗那么大，拖拉機的斗這么小，它想把車斗里的沙鏟出來只怕不容易！”

“哪需那么麻煩？”高紅旗道，“有種拖拉機叫自卸拖拉機，駕駛樓里有個按扭，只需輕輕的一按，車斗下的液壓千斤頂便會把車斗抬起，將里邊的沙子傾倒而出。”

老鼠聽又是鏟車又是自卸拖拉機，這兩種東西別說見了，聽也是第一次聽到，以為高紅旗是在吹牛，呵呵一笑。他雖想靠沙廠賺錢，可如今沙廠的沙子還沒賣出去，不知其中的利潤有多少，甚至連能不能賺到錢也不知道，所以并不十分熱衷在這里干。何況還頂著投機倒把的帽子，就更加的不愿意了。要是真要這么好的機器，不需要他在這里干了，反而更合他的心意，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高大龍則不然，在聽了高紅旗對沙廠前景的描述之下，他已把吃香喝辣，娶妻生子全都寄托于沙廠之上。這時聽了這兩種東西，頓時生出有人要砸他飯碗，奪他后半生幸福的愁緒，道：“紅旗，你說的這種東西是你想出來的還是親眼見過的！”

高紅旗哪知高大龍的心思，道：“親眼見過的！”

高大龍更加的不喜，道：“天都快黑了，大家別在打屁，抓緊時間干活吧。”一直干到五點半，車斗才裝滿沙子，老鼠、送財很有眼色的爬上沙頂，將六把鐵鍬墊在屁股下坐好。高眼鏡趁人沒注意，先溜到駕駛室坐了下來，心想：“先來先得，你還能攆我下去不成？”誰知高大龍還真的就攆了起來，拽住他的衣領(lǐng)往外拖。高眼鏡可憐巴巴的瞅著高紅旗，道：“大隊長！”希望高紅旗能夠主持公道，沒想到高紅旗擺了擺手，道：“眼鏡，你坐后邊！”

高眼鏡為高紅旗的不公而失望，馬上又聽到高紅旗道：“大龍，你也坐后邊！”這下他才略顯平衡，跳下車正要往車斗上爬，又被高紅旗叫住。

“眼鏡大龍，你們兩個搭把手，把喇叭放到駕駛樓來。”

高眼鏡甚是不解，把東西搬到駕駛樓之后，突然靈光一閃，暗道：“他剛才曾嘮叨一句不知油夠不夠跑到縣城，難道是想把喇叭賣了加油！唉，看來今后只能打鑼通知村民事情了。”搖了搖頭，爬上后邊車斗，也跟大龍一樣，滿臉愁容的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