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到什么山頂，而是來到了江邊。車子偏離主道滑入輔道，高煤凰才后知后覺這是江邊。她轉頭問易子喬：“怎么來這里了？”

易子喬苦笑著說：“大小姐，今天哪里來的月亮？”

高煤凰愣愣望著天空，抱歉地一笑，揉著頭說：“對不起，你看，我又滿口說胡話了。”

兩個人在江邊行走，高煤凰背對著易子喬慢慢走著，回憶把她帶到幾年前那段短暫、卻難以磨滅的日子。宋擲成和她沉浸在愛情里的樣子還清晰地印在她的腦中，那樣子越清晰，她就越悲傷。她的眼角已掛了淚珠，卻不想去擦。易子喬在她身后兩步遠的距離走著，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她的悲傷。

“Sally，你跟宋擲成……”易子喬試探性地想打開她的心結。

“這么美麗的晚上，我們談點兒別的吧。”高煤凰回過頭來，眼角的淚已經讓江風吹干了，臉上掛著她慣常的笑容。

易子喬心里想，這個女人，是個外軟內硬的人呢。心里有多苦，臉上的笑容就有多燦爛。她和宋擲成，顯然是情關難度，兩敗俱傷。什么樣的恩怨能讓兩個曾經相愛過的人鬧到如今這樣？

“那么，原來你姓高？”易子喬再一次發起了話題。

這一次，顯然高煤凰很愿意談：“是的，我的本名叫高煤凰，煤炭的煤，鳳凰的凰。”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易子喬說。

高煤凰笑了：“你是我還算有名之后第一個這么說的人，一般大家都說‘很特別’。”

易子喬笑看她說：“我本來想說有些難聽，怕傷害到你，才折中找了這么個詞。”

兩個人相視笑起來。

“你這么笑才好看。”易子喬看著高煤凰洋溢的笑臉說。

高煤凰一愣，笑容慢慢僵硬下來。回到上海，她的一切又都開始變得凌亂繁雜起來。她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哈哈大笑了，幾年來，她在別人的眼里總是那么職業、那么端莊，可是一回到上海，一切都變了，她時不時會變成原來那個傻乎乎的高煤凰，而不會滴水不漏的Sally。

“這么笑卻總是讓人覺得傻。”高煤凰平靜地說。

易子喬若有所思地看看她，不再說話。

兩人選了一處地方，坐在那兒，看著江邊的繁華世界。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很可能是誤會。以我對你們兩個的了解，都不是將對方傷得這么深的人。”易子喬再一次試圖打開高煤凰的心結。他沒有提那人的名字，可兩個人心照不宣。

高煤凰看著被燈光照得琳瑯的江面，說：“子喬，不客氣的說，你不夠了解他，更不夠了解我。再有，愛情上的事，和生意上不能混為一談。一個在生意上再仗義的人，在愛情里都很可能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子喬，我們不說了好嗎？我今天有些累了，讓我靜一靜。”

易子喬點頭，再沒說過一句話。

高煤凰悠悠轉醒的時候，正靠在易子喬的肩頭，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醒了？”易子喬含笑看著她，一夜沒睡，絲毫沒讓他好看的臉爬上倦容，明眸粉面上被晨光映襯得閃著柔和的光。

“真是對不起，我竟然在這兒睡著了。”高煤凰將他的衣服從自己身上拿下來遞給他。

“沒事，女士，我的肩膀很樂意為您這樣美麗的人服務。”易子喬一板一眼地說。

高煤凰被她逗得笑起來。

上海江邊的凌晨，氣息怡人，有恬淡而潮濕的風，正適合高煤凰此時的心境，有多少心事也都能在這里緩釋解除。“謝謝你陪了我一夜，易總。”

易子喬假裝沮喪地說：“昨晚還叫子喬，一覺醒來又變成易總了。”

高煤凰嘻嘻笑著打趣說：“我們已經那么熟了嗎？”

高煤凰回家換了衣服去上班，又是新的一天，又有一天的事情等待著她，再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中午時分，韓燁出現在了她的辦公室里，笑容可掬。

高煤凰從繁忙中分出身來笑著問他：“最近不是很忙，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兒？”

韓燁雙手拉起迎上來的高煤凰的手，把她攬入懷里，在他耳邊說：“再忙也要看看我的寶貝我才安心，不然我的寶貝被人搶去了怎么辦？”

高煤凰笑說：“如果能被搶走，你天天掛在手臂上也會被搶走。如果搶不走，天涯海角也像在你身邊一樣。”

“話雖如此，不看看你我的心里總是不踏實。”韓燁不肯放手，就在她辦公室里孩子一樣撒著嬌一直抱著她，還好她的辦公室不是透明空間，不然怎么是好。高煤凰笑盈盈地說：“這是怎么了，一下子跟個孩子似的？”

韓燁摟著她問：“昨天晚上怎么樣，那個聯誼會？”

“沒什么好不好的，還不是那樣，一堆有錢人，說著跟錢有關的話。”高煤凰隨口答道。

“那你找人陪你去了嗎？”韓燁問。

“沒，和我一起當評委的易子喬正好也去，就跟他一起去了。”

“哦。”韓燁看著高煤凰桌上她自己好看的照片，很久沒有再說話。

晚上下班，夜色漸起。高煤凰從公務中忙完抬起頭來時，一旁的韓燁已經歪在她的沙發上睡著了。她在他身上蓋了件衣服，他一下子醒轉過來。

“本來想讓你多睡會兒，倒把你弄醒了。”高煤凰滿懷歉意地說。

“啊？下班了嗎？好，小鳳凰，我聽他們說了一個地方，我帶你去好不好？”韓燁從沙發上站起來，拉起高煤凰的手說。

高煤凰以為他要帶自己去吃什么特別的東西，結果卻不是，是到了四川北路的一個地方。高煤凰抬頭看，是郵政的“愛情郵局”。

“小鳳凰，我們今天寫下對我們的愛情的祝福，一年之后再來拿出來看好不好？”韓燁滿懷期待地問。

高煤凰略一遲疑，韓燁的眼神中有一抹失望。“小鳳凰，你不想是嗎？”

“不是，燁，那好，那……我們寫點兒什么呢？”高煤凰怕韓燁失望，連忙說。

果然，韓燁的臉一下子又迎春花一樣燦爛。“這樣，你寫一張，我寫一張，我們誰也不看誰寫的東西，等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再把對方的信拿出來好嗎？”

高煤凰點頭答應，兩人自己寫著自己的明信片。

高煤凰思來想去，在她的明星片上只寫了這樣一句話：“燁，在我最心灰意冷的時候，遇到了滿懷朝氣的你，你就像一株燦爛的迎春花，給我帶來了生氣。無論如何，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愛。”

她已經寫完了很久，韓燁還在寫，一筆一劃寫的認真。高煤凰好笑地說：“我真好奇你在寫什么，竟然可以寫這么久。”

韓燁邊寫邊回答：“現在不告訴你，如果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再一起來，你再看，好嗎？”

高煤凰點頭微笑，她大概會跟他天長地久的走下去吧？畢竟他是那么好的一個人，畢竟他對自己那么好，畢竟，她想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