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宋擲成工作一直有些分神。他兩次舍棄近處的衛生間不去,而故意去樓層北面的衛生間,只為路過高煤凰所在的助理室。第一次路過的時候,他直直走過去,也沒有轉頭去看,從助理室門口過的時候故意放慢了腳步,卻沒聽到里邊有什么聲音傳過來。第二次路過的時候,他向里邊看了一眼,正看到高煤凰背對著門口坐著,闞城站在她的旁邊彎腰看著她的電腦,兩個人指指點點在說什么。宋擲成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又咳嗽了一聲,里面的兩人絲毫沒有反應地對聊得起勁。后面來了個助理室的某人,好奇問他:“你找人?”
“哦,不是。”他從門口挪開,之后45度角仰望天空,自行壓抑著心中的怒火,邊壓抑邊想:高煤凰,你死定了!
宋擲成這天特地沒有加班,準時準點兒地回家——回高煤凰家,為了方便,他已經掌握了一把高煤凰的鑰匙,自由來去。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做飯等他下班吃飯的高煤凰竟然沒回來。他想,可能堵車吧。實習期間,為了保持低調,兩個人都不開車,坐公交車回家,但從來沒有一起坐過。一是因為他幾乎從未準時下班過,而高煤凰一般都先行回家做飯。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高煤凰要遵守“在公司與他素不相識”的約定。
可是,坐等到晚上十點,高煤凰依然沒有回家。宋擲成徹底憤怒了。打電話過去,那邊很嘈雜的聲音。
“你在哪里?為什么不回家?”他沒好氣地問。
“我在加班呢。”高煤凰大喊。
宋擲成一皺眉。當他是白癡嗎?這明明是pub里面的聲音,還說自己在加班!“快回家,我餓了!”他冷冰冰、硬邦邦地說。
高煤凰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是捂著話筒的:“你還沒吃飯呢?我怕是一時半會兒還不能馬上回去,你自己出去買點兒什么對付一口吧。晚上不要等我了,你先睡吧,我都不知道幾點才能回家呢。”說完,不等宋擲成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宋擲成看著手里的手機,心里說不出的不是滋味。他把手機頂在指頭尖兒上一圈圈轉著,心一橫,又打了過去。不行,他一定要問問她在哪兒,用不用去接她。萬一……他也不知道萬一什么,反正就是不放心。再打過去,高煤凰的手機卻已經關機了。他的心里一下子就翻江倒海起來,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擔心,總之亂糟糟的,又有些空。
他拿起電話又摁了一排號碼撥了出去。
傅啟然的聲音痞痞地從電話里熱熱鬧鬧傳了過來:“喲,你這個工作狂也知道打電話過來了?我側面了解了一下,據說你工作很賣力呀!你怎么那么用功啊,至于嘛你,把我顯得一天無所事事的。我在嶺壑他們家的公司呆得很舒服啊,有事兒沒事兒去找周伯伯嘮嘮嗑,哎,你不知道,周伯伯的秘書長得可……”
“我有事兒找你,少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宋擲成倒在沙發上,打斷了他漫天的絮叨。
“啊?這么嚴肅?公事私事?不會是你發現我爸公司有什么財務漏洞吧?不會呀,你又不是在財務。啊?是不是我爸有小三兒了?別告訴我,讓我猜猜……”傅啟然又開始華麗麗地自說自話式的打岔了。
“你有完沒完了?正經事兒,你幫我查查公司有沒有安排高煤凰去做什么,今天晚上,越快越好。”宋擲成幽幽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剛說完,傅啟然那邊兒一聲鬼叫:“啊?這還他媽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哥們兒啊!讓個小丫頭片子弄成這樣了?咋,一天不見就想了?”
宋擲成自覺說出實情自己會顏面掃地,只打著馬虎眼說:“你快查,我找高煤凰有事兒,她手機關機了。快查,我急!”
傅啟然嘚嘚瑟瑟地邪笑兩聲,調侃了他幾句,才放下電話替他打探去了。
放下電話,宋擲成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腦海里總是閃過中午高煤凰和闞城有說有笑的樣子,沒來由地就想起高煤凰異常欠扁地笑著說:“啊?在公司誰都不認識誰?太好了!”
宋擲成心頭呼呼竄著火苗,把手機拿起來,又扔到沙發上,拿起來,又扔回去。
一會兒,傅啟然終于打來電話,嘰里呱啦又嘲笑了他一番,才說:“你別說,他們主管今天還真留他們加班了。我們公司不是有個明星叫喬安娜的?記得不?就那個胸脯高高,眼睛很大,白眼仁兒有點兒多的?”
“直接說!”宋擲成最受不了的就是傅啟然的貧,跟他,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截了當地說。
“喬安娜一直私生活都不怎么檢點,最近又傍上了個有婦之夫,前兩天被媒體拍到了,弄得沸沸揚揚。野丫頭今天就被留在公司弄她明天新聞發布會的發言稿來著。然后,這個不省心的喬安娜,竟然在風頭這么勁的時候跑去跟她的jian夫私會去了。我們的‘線人’接到情報,說是周報的娛記正在往那邊趕。就趕緊找人救場,你家野丫頭正在公司加班,身高身形跟喬安娜差不多,就被逮住抓老公了,準備把喬安娜和那個jian夫替出來。”傅啟然八卦從來不嫌厭煩。
“他們在哪兒?”
“索菲亞。”傅啟然還要說什么,宋擲成果斷掛斷了電話。夠了,他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他拿起車鑰匙風一樣走了出去。
他急匆匆來到“索菲亞”門口時,傅啟然正頂著一臉賤笑等在那里。“我就知道你會來,提前來等你了。”
宋擲成皺皺眉:“你來干什么?”
“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說完,傅啟然撲哧笑出聲來:“哈,你一定認為我會這么說吧?其實我就是來看熱鬧的。”傅啟然笑著跟宋擲成走進了“索菲亞”。
深夜的“索菲亞”人潮洶涌,都是白日里受夠了束縛的白領精英,晚上他們又換上另一副樣子,過著另一種生活。
“哪一間?”宋擲成回頭看傅啟然。
傅啟然一攤手。
宋擲成正要去找“索菲亞”的裘總,只不過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這里,在的話就好辦了。傅啟然拉住了他的肩膀,用嘴努努前邊兒,一個中年男人低頭有些賊眉鼠眼地在向前走,宋擲成認識他,是棟梁實業的李棟梁。
“他就是那jian夫。”傅啟然說。
宋擲成一分鐘都沒有停留,沖李棟梁來的方向走去。此時,喬安娜正從一個包間里灰頭土臉地走出來,抬頭一眼看見傅啟然,眼睛一亮,狐貍臉笑得啊:“啟然,你也來玩兒啊!正好,我正想走,我正想走呢,你們來了,那我就先不走了。一起玩兒一會兒吧,好嗎?”說著,拉著一臉正中下懷的表情的傅啟然走進包間里,宋擲成沉著臉跟了進去。
一進屋,就看見高煤凰和闞城兩個人眉開眼笑地邊吃東西邊玩骰子,玩得正嗨。看見幾個人闖進來,都愣了一愣。來的這幾個人,闞城不認識別人,只認識明星喬安娜。于是笑著說:“喬姐,您怎么又回來了?”
喬安娜本就不把公司的打工仔小弟小妹們當回事兒,只不過看闞城小伙兒長得有幾分姿色,才對他有些好臉:“哦,本來是要走了,兩個朋友來了,正好,我們一起玩兒會兒。”
宋擲成跟進去,面色不善地看著高煤凰一眼,一屁股坐在她身邊。
高煤凰一看是宋擲成和傅啟然,心想,靠,這算不算工作場合呀?我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你們啊,大哥?
傅啟然則一副看好戲的嘴臉,一句話都不說,只等有什么好看的鏡頭抓拍下來存做證據。
高煤凰看看闞城,心想,不管是不是工作場合,到底同事在,那肯定是應該不認識他們了。于是,她一歪頭,對宋擲成拋出一個自以為正是第一次認識時該給人拋出的最得體的微笑,說:“您好。很高興認識您。”
宋擲成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在里面有吃有喝有說有笑本來就氣的夠嗆。包房里音樂聲音很大,大家的耳朵里灌滿了既快又另類的音樂,宋擲成把嘴湊到高煤凰耳邊說:“行啊你,漲本事了是吧?”
音樂聲音太大,高煤凰沒聽到他說什么,笑瞇瞇地湊向他問:“什么?”
坐在高煤凰邊兒上的闞城看見新來的這個人打進來就一直盯著高煤凰看,還坐在她的身邊那么近,作為同事……和幾天內速成的哥們兒,他有義務保護這個哥們兒的妹妹和女哥們兒!
他上前一把摟住高煤凰的肩膀,對宋擲成說:“這位,您好。煤凰,你認識?”
這算是明知故問,因為他剛剛已經聽到高煤凰跟這人說“你好”。他只不過想發起個對話而已,沒想到卻給高煤凰帶來了莫大的困惑。高煤凰想,自己剛剛不是做得天衣無縫嗎難道?為什么還會被人看出她和宋擲成認識?這么明顯嗎?看來她要做得更陌生些才行。她拉開自己跟宋擲成的距離,卻忘了自己還被闞城摟在懷里。她一仰頭,對著闞城無比誠摯地說:“不認識啊,第一次見!”
“哦,這位……”闞城一歪頭。
傅啟然在旁邊生怕事兒不大地接口說:“宋擲成。”
“哦,宋先生,您好。我叫闞城,這是我的女朋友高煤凰。”闞城摟著高煤凰的肩頭,彬彬有禮地對宋擲成打著招呼。
一邊,高煤凰和傅啟然兩個人的嘴齊齊大張開來。糟了,暴風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