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收到了？”沒等宋擲成去落座，高煤凰顛顛兒先跑過去，服務員一樣幫宋擲成拉開椅子。

“嗯。”宋擲成能給她扔出一個字兒來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你們今天不忙？”高煤凰腆著臉又問。

“嗯。”宋擲成又拋出了這么個字兒。

“你們今天晚上要去聚餐？”高煤凰邊往嘴里塞著飯，邊問撲克臉的宋擲成。

“嗯。”還是那么個字兒。

“讓帶家屬不？”高煤凰用盡一切力氣諂媚地笑著繼續問。

宋擲成抬起頭仔仔細細研究了一下高煤凰的臉，就好像從來不認識她。然后一聲沒吭，低下頭繼續吃飯。他這眼神兒讓高煤凰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叉。碰了一鼻子灰，高煤凰覺得縱使自己臉皮再厚、縱使自己再老著臉追他恐怕一時之間也得緩緩神兒了。

整個食堂變得很可笑。高煤凰和宋擲成的那個小桌子安靜無比。他們的四周呈輻射狀有點兒擁擠、有點兒像看臺、有點兒竊竊私語。

這頓飯吃的萬眾矚目，高煤凰想達到的效果卻半點兒沒有達到。不打緊，她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的。等到宋擲成吃完飯，她跟著他的腳步（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跟她說）一直把他送到辦公室才自己悻悻地回去辦公室。

辦公室里此時已經沸騰了。

“好樣的，小高，我力挺你。”一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男同事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都是敬佩的眼神。

“小高啊，雖然你可能不愛聽，不過作為姐姐還是得跟你說說。俗話雖然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但其實吧，姐覺得女追男，雖然成功的幾率大吧，但男的不一定會把你放在心上。你跟他了，這一輩子他就壓著你了，你就虧了他點兒東西……”說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那眼神，讓高煤凰想起了向遺體告別。

一位和她一樣是實習生的女孩兒走過來，拍的還是那一側的肩膀：“煤凰，作為一個女孩兒，我太能體會你的感受了。誰不喜歡花美男呢？說老實話，我第一次看見那個宋什么成——就是有一次去他們辦公室找羅主任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覺得窒息了，我當時想，啊，這不就是我要找的那個帥鍋鍋嗎？不過，五分鐘以后我就陳靜下來了。我告訴我自己，帥哥什么的都是浮云，要找不找個有錢人，就得找個我說東他不敢說西的奴隸，我的話，你想想。”

高煤凰一個個耐心聆聽，誠心交流。心里想，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呀！

最后，闞城走到她面前。他一揚手，高煤凰調轉身去，換了另一邊的肩膀給他。他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上，一張嘴：“那個，煤凰啊……”

高煤凰一伸手：“哎，打住！誰都可以說，你，退下——”心想，不是你能弄這么復雜，這么轟轟烈烈？

闞城應了聲：“嗻——”就真的退下了。沒辦法，誰讓他是始作俑者呢！

下班前，高煤凰跟闞城說了一聲便直直沖到宋擲成辦公室的門口等著。一批批的人涌出來，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是同情，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是驚艷，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是鄙夷。這對她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家的那張撲克冰山臉能原諒她，這都是小Case。

宋擲成幾乎是最后一批走出來的。他看到門口站著的高煤凰，停了停，又向前走去。

“喂，宋擲成！”高煤凰追了上去。

宋擲成停下來。

“你早點兒回家，我在家等你。”她在他面前低著頭說。

有幾個和宋擲成一起走出來的人聽了這話都在用眼神互相示意，不怪人家，她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太大。

“不用等我了，我不會回去。”這是一整天里，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哦。”高煤凰嘟著嘴沒再跟上去。

宋擲成發覺她站在那里沒有跟上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他快走幾步跟上同事們一起走了出去。

高煤凰緊跟著下樓。遠遠看著他們坐一輛車離開。想都沒想，她又打了輛的士跟著他們。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就是想跟著宋擲成，很害怕他離開自己。

宋擲成和全部門的人吃完飯已經是午夜了，大家還在熱熱鬧鬧張羅著要去唱K。一群人哄鬧著從包房中走出來時，有一瞬間，所有人都沒有聲音了。大廳里的客人已經人去樓空了。為了節能，酒樓的大廳只開了三分之一的燈，有些昏暗的燈光里，一個女孩兒，歪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她側著頭，長發撒在椅子背上，晃來晃去。

宋擲成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揪痛了一下。哎，他這是在干什么？他明明知道她和闞城什么都沒有，卻很想跟她使使小性子。她送來了花，他很詫異，她說想追他，她竟然說要追他！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到底還會做什么。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后悔了。他甚至想狠狠打自己一拳。這個女孩兒，他的女孩兒，都被他弄成了什么樣子了！

他跟身邊的同事們交代了幾句，大家都先走了——當然，走的時候還在頻頻回頭，看他們倆到底會發生什么。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世界上只剩下了兩個人，宋擲成和他要守護的、等待他的女孩。

服務生看到宋擲成走過來，想上前把高煤凰叫醒。宋擲成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對服務生做了個“噓”的動作。他輕輕坐下來，坐到高煤凰身邊。把衣服脫下來蓋在高煤凰的身上。一手抬起，將她“搖搖欲墜”的頭輕輕托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于是，就這么靜靜的、靜靜的，兩個人，在空曠的大廳里，坐到天荒地老又怎樣？

高煤凰醒來的時候，她正跟宋擲成頭抵著頭靠坐在酒店大堂里。她有一瞬間的懵懂，低頭去看，宋擲成的手牢牢抓著自己的手。

她一動，宋擲成馬上就醒過來：“醒了？”他的聲音溫柔似水。

“嗯，我怎么睡著了？”高煤凰懊喪著自己的不專業。她晃了晃兩個人握著的手：“你不生我的氣了？”

宋擲成定定看著她，微微笑著：“我從來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有點兒吃醋了。”說這句的時候臉有些微微酡紅。

“我都說了啊，我和闞城沒什么的。擲成，對不起，對不起……”宋擲成的唇告訴她一切都不用再說了，這個吻，清澈而美好。

“不要說了，凰凰，都是我不好。讓你等到這么晚。”他緊緊抱著高煤凰。

“我們回家嗎？”高煤凰悄悄笑著問他。

“好，回家！”宋擲成依舊那么緊緊地抱著她。“是不是還沒吃飯？”

“嗯。”高煤凰一撅嘴。

“那好，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回去我給你做飯吃！”

“啊？算了算了，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

“我覺得你委屈了，這個一定要做。”

“好好好，你說委屈就委屈了，你說沒委屈就沒委屈。只要你不做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