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高煤凰回國之后第一次造訪宋宅。當初她識得得那棟房子早在宋老爺子陷入危機中撐不住了的時候易了手。宋擲成也是奇怪,一般人在東山再起之后都會買房贖地,把原來的資產再弄回來。他卻不然,而是大手筆又置辦了一所新的,將后母和弟弟接了進來。
宋擲成的后母自家里出了事情之后低調了不少,深居簡出,一心向佛,很少能見到她。她更是在社交場合從未見過宋擲成的弟弟宋忍成。她打了幾次他的電話他都不接---他給她打過電話,她雖沒存下來,記錄卻沒有沖走。打去他的公司,他的秘書公事公辦的告訴她:“高小姐,如果有事,請到家里找他,宋總在休假。”并隨之告知了她地址。
高煤凰輕笑,他不就是想在把她打擊的體無完膚的時候順便告訴她,他現在過得有過好嗎?
從他的家看來,他這些年的事業應該是風生水起吧!宅子很大,在半山腰上,粗略看,占地六千平不止。能批下這么大片地專門用來做祖宅,這宋擲成真是好本事!他能把二母和弟弟接來同住,這多少讓高煤凰有幾分詫異。以前他不是很抵觸和他們住在一起嗎?
她一站在大門口,就有管家出來接她,帶領她向里走。高煤凰邊走邊打量著宋擲成的房子。這是所很有惡趣味的房子。主屋在正中,上下兩層。它的東南西北各連著一處小宅,都是與主屋相通又自成門戶的。高煤凰不禁有些好笑,看來宋擲成是打算開枝散葉生個足球隊吧?才會把家弄成這副樣子。
還未走到會客廳,一個婦人從旁走了過來,她走過的時候,先是低著頭等她和管家先過,待她快走過的時候,那婦人突然低低的不確定的叫了聲“高小姐?”高煤凰回過頭去,有些驚喜:“梅嫂?你也來這兒了?那……他那邊,也不在了?”
梅嫂答道:“那邊大少爺現在不怎么去了,只留了個人打掃。”
"哦,梅嫂,你過得好嗎?”這時候看到梅嫂,高煤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他時舊識,那時候是那么熟悉,現在……
梅嫂憨厚笑著:“少爺對我好,讓掌管廚房。少爺呀,誰做的菜都吃不慣,就愛吃我做的菜。他還特別愛吃你教給我的那幾樣……”
"梅嫂,沒什么事你先下去吧。”一旁撲克臉的管家打斷了她的話。
"是。”梅嫂對高煤凰使了個無奈的眼神,低著頭走開了。
她到的時候,宋擲成正背對著門站在窗口吸煙,看來他是一路看著自己走進來的。
"你高興了?”高煤凰在管家走后輕聲說。她回來的這幾個月,都跟他相安無事,撐得還算不錯。最低限度沒有人說高煤凰和宋擲成不睦---除了那次她故意弄出的緋聞,別的還好。這于她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了。倒是他,屢次三番的找自己的毛病,一次不成兩次,兩次不成三次,這次,連她得前程也給毀了。
"你很不高興?”宋擲成回過身來看她,眉眼深深。一別經年,時間還算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影子。那時候他雖然氣質陰郁,卻是個沉默的少年。如今,那個少年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個氣勢十足面有霸氣的王者。
"你這么大費周章,要的不就是我不高興嗎?”高煤凰搭腔。
宋擲成把煙一下子掐在煙缸里,燦然輕笑:“可不!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高煤凰默默聽著,很有種上前一刀捅死他的沖動,如果殺人不犯罪,那他現在造成了篩子了。“易子喬是你什么人?”
宋擲成顯得興致勃勃,讓高煤凰想起《沉默的羔羊》里那神經質的男人:“他跟你說了?你還真是有狐貍精的潛質,我這么好的兄弟,都被你搞得神魂顛倒!本來說好的,讓你愛上他,再始亂終棄,最后,才搞砸你的事業。這個家伙,做著做著,卻給我省略了不少。”
"宋擲成,你這個神經病!”高煤凰終于無法遏制地罵起來:“你這么費盡心力的整我,到底是為什么?我剛回來的時候就說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交集!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樣不好嗎?”
宋擲成笑了起來,走到她身前逼視著她的眼睛,抬手捏著她的下巴說:“高煤凰,原來在你心里,我是這么個隨便拿捏的人嗎?你說走就走?你說來就來?你說不想相干就不相干?在你把我害得那么苦之后,你覺得這可能嗎?”
"我害你?哈!那你對我的算什么?我不想在這兒跟你廢話,我問你,易子喬在哪兒?”高煤凰狠勁兒掙扎著,卻沒能掙脫他的手。
宋擲成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氣,捏的高煤凰淚花都迸了出來:“易子喬?那只是他的一個假身份,你找不到他的,我在瑞士給他開了戶頭,在加拿大為他購置了物業,足夠他和他的家人頤養天年了。只是我很好奇,高小姐,你不是對這樣文縐縐又好看的男人很沒有抵抗力嗎?怎么沒有迷上他呢?還是,你只針對嶺壑那個人?”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眼里滿是忿恨和傷痛。
恨,大海一樣淹沒了高煤凰,無邊無際。她使出全身力氣,奮力推開他,瞇著眼睛狠狠看他:“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她再不停留一步,大步走了出去。宋擲成看著她的背影,沒有阻攔。高煤凰,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以你和你哥哥對我做的一切,這才算什么?你們加諸給我我的,我要加倍還給你們!他的眸光深深,死盯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有一種倔強的美麗。他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樣的她,他為什么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反而有些心疼。你以為她還是當初那個高煤凰嗎?她早就變了,狡猾得像個狐貍!她有什么同情的?
"煤凰姐!”高煤凰正一步步堅定的昂頭走出去,路邊的暗影里傳出一個不算熟悉的聲音。
高煤凰回頭去看,適應了一下才看到黑暗中站著的人,和宋擲成有相似的眉眼,卻長著一張憂郁的臉。這是宋擲成的弟弟宋忍成,但在她的記憶中,他不是這樣的,是個很陽光的男孩子。
"忍成。”她收起臉上絕望的悲憤,強拉出一個笑顏:“你好。最近好嗎?”
"還好,我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幫不上大哥什么。我媽又那樣……”宋忍成的眼角眉梢有層淡淡的愁云。
"阿姨怎么了?”
"你不知道?媽媽在爸爸去世的時候就得了抑郁癥,每天靠藥物才能安眠。這種狀況忽好忽壞,最近,又不好了。”宋忍成說。
"原來是這樣。”高煤凰沉默下去,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是真的沒錯,誰知道那個多年前看過的好看玲瓏的女子會得了憂郁癥呢?
她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宋擲成和他的恩怨,跟忍成毫無關系,這個孩子,擔負得已經夠多了。她輕聲安慰說:“忍成,你要多多跟媽媽在一起。你哥哥工作很忙,而且,畢竟他不是阿姨親生的。你是你媽媽唯一的支柱了。你好好的,她就會開心。”
"好。”宋忍成輕輕點頭。又輕聲問她:“煤凰姐,你跟我哥又在一起了嗎?”
"為什么這么問?”高煤凰敏銳地問。
"沒什么,我就是很想你們可以在一起。”
高煤凰的臉漸漸放松下來:“沒有,怎么可能?”
"哦。”宋忍成失望地說:“我哥只有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最快樂。”
"是嗎?”高煤凰苦笑:“可是,我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光……最不開心。”說完,她不管宋忍成驚詫的表情,走了出去。“再見,忍成。”
"再見,煤凰姐。”宋忍成看她得眼里有種迷戀。
高煤凰想,自己的心是有多大,在這種四面楚歌的時候,竟然還在勸她恨得牙根癢癢的那人的弟弟。
她一邊向外走一邊想:宋擲成,你讓我在中國的時尚業再無立錐之地!不錯,你的確是贏了這一回合。可是,真要把人生當成戰場,那么又何止這一個回合。人生,還長著呢。一天不蓋棺,一天就誰也沒辦法定論!既然我跟你的這一仗一定要打,那么就從今天開始吧!這個世界上,誰比誰傻多少呢?
宋擲成,你得噩夢,終將從你重新愛上我的那一刻開始,無休無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