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快要結束的時候,主持人李清冉問了大家一個問題以應今天時尚與愛情的景,“大家覺得,什么樣的愛情是最幸福的?”
本就是個收尾的話題,不會有人太在意。大家著急散場,說話放輕松了起來。有個二線女明星開玩笑說:“隨叫隨到的愛情最幸福啊?!贝蠹肄Z然一笑。一個時尚圈的資深人士說“得到祝福的愛情吧”,大家點頭,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心里大抵都像高煤凰一下唏噓,這人是個已經出柜的G*ay,他的愛情必然會坎坷難行吧,他能這么想也是正常。話題落到云為安那里,她沉吟了一會兒,甜甜笑著說:“在我心里,能夠修成正果的愛情才是最幸福的,因為只有能夠修成正果的愛情才算愛情,其余的,都不過只是故事?!贝蠹屹澰S地點頭。高煤凰是最后一個發言,她的嘴角噙著吟吟笑意說:“在愛情里,彼此相愛才算幸福吧。這是如此簡單的事兒,卻又如此難?!焙芏嗳艘荒樢苫?,高煤凰也沒多做解釋,優雅地淡笑著退場,美麗而高貴。
果然,三天后,各大媒體的頭條都是云為安要訂婚嫁為人婦的消息。報道很詳盡,連早年兩個人小時候拉著手的青澀照片都被翻出來曬了個夠。看到那張顯然有些年頭的照片和那兩張青澀卻笑得很甜蜜的笑臉,高煤凰的心里依然不能保持平靜。反正這里沒有人,就讓她好好難過一下。無論那個人現在和自己怎么樣,都是她曾經傾盡一切去愛的人。她把報紙扣在桌子上,額頭抵著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這天,高煤凰正拿著拍賣會的展品介紹打量上面的一枚鴿血紅——多年來,她對這件東西一直情有獨鐘,她還記得,在多年前,她曾有過一枚漂亮的、只屬于她的鴿血紅,色澤通透,成色上佳。
這時,門鈴響起,開門去看,竟然是高煤龍。站在葡萄架的暗影里,看不清表情。把他讓進屋里,高煤凰去給他倒了杯熱巧克力奶,遞給他:“知道了?”
高煤龍點點頭,一屁股重重坐在沙發上。
“我以為這么多年了,你早已走出來了呢。”高煤凰坐在他身側,輕松地說。不輕松又能怎么樣,經過這么多,讓她知道,同情和助力對于一個人的情傷沒有絲毫幫助,對于一個深陷情關苦楚的人,應當像明智的父母對待孩子的早戀一樣,默默注視,不支持也不反對,靜待他的變化,靜待他自己給自己解開心結。
“你接到請柬了嗎?”高煤龍直接地問:“我很奇怪,你不難過?”
高煤凰無所謂地笑笑:“嗯,收到了。你跟我畢竟不同。你是一段苦澀的求而不得,我卻是一個不斷潰爛流膿的傷口。求而不得,總想得到。雖然苦澀了些,感覺卻還是有舍不得。我這個傷口,恨不得早早去除,一時一刻都不想見到。慢病在養,急病在治。你的病慢慢療就好,我的病……已經醫治無效,死過一回了?!闭f罷,自己笑笑,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電視里的娛樂新聞正播放著云為安和宋擲成行將訂婚的新聞。
那是他們一起出席某次活動的視頻,一對璧人,男的英挺俊逸,女的絕代姿容,站在一起,笑得甜美好看,般配極了。高煤凰一時間呆住了,手里拿著遙控器呆愣愣地一直看完這則新聞。
高煤龍看她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哎,你也就是強打精神罷了。”又說:“她還是那么美。”
高煤凰回過神來,笑了笑說:“是啊,更美了?!?/p>
高煤凰猛然覺出自己似乎不該在自己妹妹面前夸云為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沉默了下去。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高煤凰突然意識到什么,抬頭問高煤龍:“他們的訂婚宴,你不會是想去吧?”
高煤龍抬頭:“嗯,想去啊。自從你走了之后,這么多年,我盡量不在任何場合遇到為安,遇到了,點個頭也就過去了。可……這畢竟是她的大日子,她特意給我打了電話邀請我去,我……也答應了?!?/p>
高煤凰萬萬沒有想到,高煤龍竟然想親眼去見證云為安嫁做人婦。這讓她陷入了做夢都想不到的局面。原本,她早已把那封邀請函扔到了不知道哪個角落,她是從來沒有打算過要去的,這個周末,她已經給自己安排了滿滿的日程,讓自己想都不要想還有這件事情的存在??墒?,龍龍想去,如果這樣的話,事情又另當別論了。她很害怕她的哥哥受傷,她的這個在感情里有些犯傻的哥哥,她很想保護他——雖然她很可能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于是這天,高煤凰做了自己哥哥的女伴,如約出現在了宋擲成和云為安的訂婚儀式上。
兩個人是經過精心裝點的,這當然是高煤凰的功勞。
如今,站在風口浪尖上的高煤凰,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土掉渣的土豪女,她不經意間表現出的強大“衣品”都讓人嘆為觀止,裙擺一甩,足以讓整條街的男人們拜倒裙下。何況今天,她還是刻意為之呢。
高煤龍穿得中規中矩,簡約英挺的西服套裝,內搭白色高領針織衫,這樣一身高富帥的標配,被高煤龍高壯的身材和完美剛健的臉襯托得紳士風十足,把身邊的高煤凰也烘托得更為柔美。高煤凰則著一襲酒紅色抹胸式魚尾禮服裙,像一杯香醇的紅酒,耐人尋味,沒有絲毫矯情,卻女人味十足。她挽著高煤龍,鎮定自若地就像閑庭散步,對每一個人微笑、招呼、不攀附也不冷淡,猶如一位高貴的法式名媛,走在陽光的午后,見到熟悉的人輕輕招呼,一切都簡單而隨意,自然中透露著高貴。
宋擲成挽著云為安走進現場的時候,場子里一片轟動。云為安一身特別訂制的VeraWang純白小禮服,特別訂制的Chaumet鉆石項鏈,特別訂制的SergioRossiBridalCollection的高跟鞋,全套奢華裝扮讓她有種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美麗。很美,很光鮮。高煤凰心里想。云為安大概也就是想讓他們兄妹兩人看看她這樣風光的樣子,看看他們兩人是多么相愛吧?好了,看見了。這樣就好了吧。
宋擲成打眼一望,一眼就看見了高挑出眾的高煤凰,他握著云為安的手臂不自主地一緊。云為安有些吃痛,扭頭看宋擲成,又順著宋擲成的眼光望去,看見眾人中的兩兄妹。她拽著宋擲成一起走向他們,笑意盈盈:“呀,你們二位也來了?真是感謝,那么忙也能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儀式。你么兩個這么漂亮的人一來,一下子吸引了這里大半的眼光,讓我和擲成覺得自己仿佛不是主角了呢?!痹茷榘舱f話一向那么得體。
“哪有,就是來了一百個高家兄妹,也搶不了你們二位的一點兒風頭啊?!备呙糊埓蟾乓呀洓]了說話的力氣,高煤凰溫柔地、象征性地對云為安和宋擲成點點頭,笑著說。
宋擲成看她的眼神很深很深,像一汪無底的深潭,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這么忙的大忙人,能來參加我和為安的訂婚儀式,真是蓬蓽生輝啊!不知道,高小姐什么時候會傳出喜訊???”
背景音樂放的竟然是多年前在宋擲成家他帶她“賞析”過的《邀舞》,韋伯獻給自己妻子的那首,輕快華麗,和此時場中四人的心境極不相符。
曾幾何時,笑靨以對的人們都生生成了仇敵,哎,冤冤相報何時了呢?高煤凰聽到這首曲子,心里一下子平靜了不少,都已是舊時舊事,算了就算了吧。只要人人都幸??鞓?,傷痕還是能夠撫平的吧?這么想著,她綻放了一朵真心實意的笑意:“我還不急,韓燁和我還想再感受一段戀愛的小情懷。倒是二位,多年伉儷終成眷屬,祝賀你們。”
這句話,本是濃重的祝福,聽在宋擲成耳里,卻遠遠不是那么一回事。小情懷?你還想有小情懷?在我如此水深火熱了的時候?不能一起快樂,那就一起墮入苦海好了,憑什么你一個人美麗快樂的站在岸上,看著我在苦海里翻滾難受、生不如死?一起毀滅吧。宋擲成的眼里有太多別人看不清的東西。他看著高煤凰,一字一頓地說:“真是感謝,到Sally小姐的好日子,宋某人一定備上一份厚禮,雙手奉上?!?/p>
高煤龍感受到宋擲成的陰陽怪氣,上前想說些什么,卻被高煤凰緊緊拽著。高煤凰死死抓著高煤龍的手臂,笑得更加燦爛:“那就先謝謝宋總了?!?/p>
這個訂婚儀式,盛大而隆重,絲毫不遜于一場婚禮。復古的風格,現場立著的高聳的埃菲爾鐵塔模型,完美的燈光特效和喜氣洋洋的人們。宋擲成的后母還是那么面面俱到,看到高煤凰的時候也只是一怔,之后一切揮灑自如,就像第一次認識這個時尚總監Sally一樣,周到熱情。宋擲成的弟弟也來了,靜靜坐在會場的第一排,和高煤凰的目光相遇,又馬上分開。此后,高煤凰能感到他的眼光一直暗暗向她掃來,她佯裝毫不知覺的樣子忽略了開去。一切很好,挺一挺也就過去了。龍龍比她想象得堅強,幾乎和她一樣,說話得體、行為得體,除了有的時候有些微的愣怔,別的一切還好。
這一天,對于他們兩兄妹來說,也算是個全新的開始了。經歷了那么多,今天,對他們,算是一個圓圓的句號了吧?結束就是新的開始。高煤凰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