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雅，聽媽說，今天中午趙志請你吃飯了？”
“嗯，是啊！我本來不想去的，不過后來想想正好去和他解釋，所以就去了。”
“你怎么和他解釋的？”
“我......我撒謊騙他說我有男朋友了，說我這次來正要告訴你們。”
“哦......”大哥輕聲地哦了一聲，仍舊專注地開著車。
“我是覺得這樣讓他斷了念頭，比直接回絕他要好，這樣不傷他的面子，以后你們見面也不會難堪！”
“不用顧及大哥，只要是你自己的決定就OK！”
“大哥，你真好！”
“傻話！”大哥飛快地伸過一只手在我頭上輕拍了一下。
“大哥你還是把我當小孩子啊？”
“哈哈，是的，你抗議也沒用！”大哥又是一陣笑。
“快到了，我現在開到停車場去，走過去還有段路，我陪你過去！”
“嗯！”
“喏，就是這里，你進去吧！我在車里等你，你知道怎么來找我吧？”
“嗯，知道，迷路了就找警察！”
我看了下這地方，真是富麗堂皇啊！看來聽大嫂的話真是對了，這地方連站在門口的門童都氣度非凡，國內的那些大富翁們恐怕都沒這樣的氣度！
我走進去，立即有優雅的侍應生上前來問。
“小姐有預訂嗎？”
“是的，是杰克.漢斯先生！”
“請稍等，小姐，讓我查一下！”他走到邊上的服務臺。
“你好，小姐，請跟我來！”
我跟著侍應生往里走，來到一個靠窗的桌子，隨即我看到了已坐在座位上的那個簽證官杰克.漢斯先生，而他顯然也看見我了，馬上站起來，在我們互相眼對眼注視的那一瞬間，我確信我和他都呆了一下。
面對著站著的簽證官，我才發現他好高，對著我，簡直是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所以，當他把手伸給我的時候，那雙大手猶如是從半空中伸下來似的。
“你好，林小雅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我本能發射似地把手伸向他的手，他立即緊緊握住，握住后也不放開，也不坐下，我就只能僵站在那兒，面對著他那張容光煥發的臉，還有那雙在柔和的燈光下藍得異常深邃的眼睛，我已經沒有了自主能力，只會微笑。
“女士，先生，請問兩位需要什么？”侍應生站在旁邊輕聲地問到。
“噢！是的！請先來兩杯水吧！”簽證官把臉對著侍應生說道，然后慢慢地放下我的手。“好的，先生！”侍應生離開了。
“請坐，林小姐！”
“好的，謝謝漢斯先生！”我坐下后，暗暗地吸了一大口氣。
“林小姐，再次見到你真好！”他就直盯著我看。
一坐下后，我的主權意識基本恢復了，我也看向他，他穿的很傳統、很簡潔，黑西裝、白襯衫、領帶，頭發還是那樣短，一臉的干凈，這是再簡單普通不過的男人裝扮，然而就這樣的簡單普通，卻有種炫目的光彩，晃得我不敢久視。
“你好，漢斯先生，我想不到會再次見到你！”
“我很開心，能再次看到你！”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我的臉。
我心里開始有一點點地疑惑。
“對不起，打擾了！”侍應生端上兩杯水。
“請問兩位可以點菜了嗎？”
“噢，好的！”簽證官好像才想起來，他拿起桌上的一本菜單給我，我接過來，我的心思可不是在吃飯啊，我還惦記著大哥呢！
“對不起，漢斯先生，我沒吃過西餐，我不知道什么菜好吃！”我老實坦白道，在國內我記得有次去一個牛排館，一切開那牛排，看見那紅色的肉色，我的胃口就全沒了，我是學不來張曼玉的，看她在《花樣年華》里的吃相，我永遠只能是驚嘆的份。
“沒關系，你相信我的話，我就選兩個接近中國菜口味的，怎么樣？我在上海也大多吃中國菜的。”他看著我笑了，一邊笑一邊說道。
“好的！”我趕快點頭，我一向覺得在吃什么的問題上花時間和動腦筋是很傻的行為。
簽證官快速地對著侍應生說了幾個菜，那侍應生很快就離開了。簽證官重又對著我，笑容依舊。
第一次清楚的看見他完整的笑，那露出的牙齒又白又整齊。當一個人笑的時候，是不是都會一下讓人的臉好看起來？其他人我不知道，就目前的這位簽證官先生，他的笑有多燦爛只有我內心最清楚了，正因為此，我的內心忽然拉響了警鈴，我這是怎么了？
“漢斯先生，你和我會面，是不是我的簽證有什么問題？”我想起了重點。
“噢，不是，你的簽證沒問題！”他總算收起了那笑容。我一下松了口氣。
“那我放心了！對了，漢斯先生，是不是每個辦簽證的人你們都要回訪啊？”
“噢，不是，不是的，是隨機抽訪的。”他低下眼看看手里的菜單，那又長又卷的眼睫毛又顯露出來吸引了我的視線。
“哦，是這樣啊，那我真是幸運啊，怎么就抽到了？”我自嘲地笑笑。
“嗯，是幸運，我的幸運。”他抬起眼，注視著我。我的眼躲閃起來。
“那漢斯先生，你們要了解什么呢？”
“這個，等會兒聊，我們先吃飯吧！”侍應生推著餐車過來了。
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呢？我的大哥，真是辛苦你了！我心里在叫苦了！
在出國前，我也在網上惡補了下一些禮儀知識，比如吃西餐的禮節、比如如何交談等等，學了總比沒學好，學了總是有用的。就像現在，就能派上用場了，我一邊回憶著，一邊偷學著對面的簽證官，我倒不是要裝什么淑女，只求不要出什么丑丟國家的臉就行了！
“林小姐，你在舊金山這幾天，去哪里玩了？”簽證官問道。
“嗯，就去過漁人碼頭和唐人街。”說起這個我又想起那個掛件，我怎么把它忘了？
“哦，去的地方不多啊？舊金山其實有很多好玩好看的地方，還有相比較起來，舊金山這個城市在美國算是個有點歷史的城市，很像你們中國江南的那些小城市，寧靜、平和、古老、滄桑。”他的中文真是很好，我現在是真的佩服了。
“漢斯先生對舊金山很熟悉啊，你不會就是舊金山人吧？”
“哈哈不是，我是紐約人！只是我從中學期就開始在美國國內旅游了，到現在基本每個大城市都去過了，到中國工作后，我又開始在中國旅游。”
“真的？真是讓人羨慕，中國的學生每天都被學業囚禁著，怎么可能還去周游全國呢？我就是這樣過來的，唉！這可能就是國情不同吧！”我由衷地感嘆起來，聽了他的描述，再想想自己的學生時期那是多么的黑暗啊！我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菜和你的口味嗎？如果淡的話，可以再加點鹽，這是鹽。”他關切地問我。
“哦，菜很好吃，謝謝漢斯先生！”這個菜的味道確實還可以，比唐人街的“中餐”舒服得多。
“我有個請求。”他放下刀叉，看著我。
我一愣，也不動了。
“什么請求？漢斯先生？”
“我能叫你小雅嗎？你能叫我杰克嗎？”
這好像是兩個問號啊？我看著他，一時忘了怎么回答。他又笑了。
“你不說就表示你默許了，是吧？小雅！”他的語氣特別地輕柔。
我就傻看著他，然后傻笑了下，嘴長在他身上，我不可能阻止他張嘴啊，也許我內心里也不會真有這種想法的。但是，我怎么感覺越來越有點別扭呢？不過這別扭不是讓人討厭的那種。
接下來的幾分鐘，我就低頭悶吃。西餐沒多少量，不經吃，很快沒事做了。我只能重新面對他。他早做好他的工作，就在那里專注地注視我。我的臉又沒來由地有點燙了。他剛剛那句話把我們之間該有的那種和諧的距離感給破壞掉了，我現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如果把他當一個簽證官的話，那直呼他名字不是有點過分了嗎？可是不把他當簽證官又當什么呢？畢竟這次會面是工作性質的，對他來說更是啊！
“小雅，接下來幾天，你還會去游覽舊金山嗎？”他已經叫得很自然了，也許美國人一向比較放得開吧！
“應該會去的，難得來美國一趟的，去不了其他地方，至少要把舊金山好好游一下。這樣以后想起來就不會有遺憾了。”
“你真的不考慮來美國生活嗎？以你的情況，換了其他中國人，估計已經是把這看成板上釘釘的事了。”
我肯定的搖了搖頭。
“小雅，你好特別，那天你來簽證時，我就看出你和別人不同！”
“是嗎？我哪里不同了？”我有點好奇了。
“我看多了那種帶著一種很迫切地要出國的神情坐到我面前來的中國人，可是你沒有，你一點也不迫切，你反而是很無所謂的，能去不能去都無所謂，所以，我很快的就讓你通過了。”
“哦，這樣啊！謝謝了”我的心突然暗淡下來，他每天面對著那么多急于要拋棄自己國家、急于要在他的國家求得一席之地的中國人，他在這樣的工作中，會對中國人存有多少尊敬呢？又會由此對自己來自美國產生多少優越感呢？
“中國人以前關閉了太久，所以現在就都想往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我說這句話也不知道是為了說明什么，只是想到了就說了。
“你說得有道理，我現在空下來就在研究中國的古代歷史。”
“哦，是嗎？漢斯先生......”
“叫我杰克！”他盯著我，那眼神那口氣不容我不答應。
“好吧，杰......克，我現在覺得你的中文真是好，和你談得越多，越發現你的中文已經學得很深。我在想雖然現在學中文的外國人很多，但大多都是為了實用吧!基本的那些交流會了后，就不會再深入下去學習了，你卻還要再學下去，真是不同，你學了多久了？”
“快五年了，我喜歡中文，我一旦喜歡一樣事情，就一定要把它做好學好，不只是學個皮毛，我是個很執著的人，用中文來說，就是腦子一根筋！”他笑起來，“對其他事情也是如此。”他突然又重重地加了這句。
“執著是很好的品德啊！”我淡淡地附和了一下他的話，不知怎么的，我的情緒突然低落下來。我馬上想到大哥，我看看手表，二個小時早已過去了。
“很晚了是吧？對了，你是怎么來這里的？”
“是我大哥送我來的，他現在還在車里等我，因為我對舊金山不熟悉，所以我大哥一定要送我過來！”我解釋道。
“你大哥很關心你啊！”他說道，也看了看手表，“那好吧，小雅，今天的會面就這樣吧，和你交談很開心。”
“嗯，可以結束了嗎？”我有點不相信地問他。
“是的，我想你肯定不希望你大哥等太久的。”
“是的，謝謝你，杰克！”我一下輕松起來，對著他開心地笑了。他微微地愣著了，但很快又恢復常態，向侍應生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