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肯特聽到槍聲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樹林里轉(zhuǎn)了半天了,什么獵物也沒看到,他想是哪個該死的也在這里打獵?已經(jīng)有好多年了,這片地方除了他這個獵人外已經(jīng)沒其他獵人光顧了。這里的動物從幾年前就越來越少了,獵人們都紛紛地離開去尋找新的地方,只有他還在這里轉(zhuǎn)悠,還留在這片樹林里,他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好多年,他厭倦了再去流浪,再從一個鎮(zhèn)到另一個鎮(zhèn),他想到其他地方生活也不見得會比這里容易。當(dāng)然在這里生活確實不容易,當(dāng)他打不到獵物時,他就去鎮(zhèn)上找活干。
現(xiàn)在,他騎著馬向著槍聲傳來的地方奔過去,他要看看是誰。
來到路上,比爾遠遠地看見前面停著輛馬車,很快空氣中那絲血腥味也飄進了他敏感的獵人鼻子,他拉住馬,猶豫著是不是要過去。馬車上似乎沒有人活動的蹤跡,在比爾注視的這幾分鐘里,馬車沒有一點移動的跡象,只是偶爾聽見拉車的馬傳出來的叫聲。
終于,比爾還是騎著馬過去了。很快,他看見一個人倒在駕車的座位上,鮮血淌下來,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灘痕跡。他轉(zhuǎn)到車后,又看見車后還躺著三個人的尸體,衣服上、臉上的血跡都已經(jīng)凝固。原來槍聲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這幾個人應(yīng)該是中國人,他在金礦上見過中國人,馬車周圍散落著衣服一類零亂的東西,這些中國人看來是碰到倒霉事了,只是這樣一輛破馬車,這樣幾個中國人誰要跟他們過不去呢?不過這都跟他無關(guān)。
比爾決定離開,繼續(xù)到林子里去碰碰運氣。就在他要轉(zhuǎn)身的那瞬間,他似乎看見車上的一具尸體在動。他有點不相信的下馬去看。那具尸體壓在車上的一堆布袋上,此刻是在動,不過不是尸體在動,而是那些布袋在動,比爾用長獵槍把那些布袋撥開,一個張著兩個黑洞似的眼睛的小東西露出來,小東西渾身在發(fā)抖。
“別殺我......求求你......先生!”小東西張開嘴發(fā)出聲音,奇怪的是那聲音比爾聽得懂。
“殺你?我為什么要殺你?殺你對我有什么好處嗎?我的槍可從沒殺過人!”比爾看著自己的獵槍,他可不會白白地浪費一顆子彈,他的子彈是用來獵殺動物的,是用來幫他度過即將來臨的難熬的冬天的。
比爾又看了一眼這小東西,這小東西還在渾身發(fā)抖。比爾轉(zhuǎn)身上馬,向自己來的方向而去。很快他聽見身后傳來哭聲和喊聲,不過這些喊聲他聽不懂,他回過頭去看,那小東西趴在車后的尸體上哭著喊著。
“怎么會沒有全部打死呢?”比爾騎在馬上在想這個問題,“不過也活不了多久了!”比爾看著這幽深的樹林。
“先生......先生!”比爾聽見身后有喊聲,他聽懂了那喊聲,有點詫異的回頭,那個小東西從車上爬下來,然后向他跑過來。比爾拉住韁繩,把馬轉(zhuǎn)過來,他很奇怪這個小東西叫他是為什么?
“先生......幫幫我好嗎?”小東西一邊擦著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邊哆嗦著說道。
“什么?”
“求求你先生,我父母不會說話了,不會動了,他們身上都是血,你幫我去救救他們!”
“救他們?他們死了,上帝也救不了他們!”
“死了?”小東西的臉上又是滿臉淚水,“死了,是不是再也不會動了?再也不會說話了?”
“是的,而且很快會腐爛,很快就什么都沒有了!”比爾沒有表情的說著。
“那我該怎么辦?先生......”小東西的臉上不停地滾下淚水,又從臉上滴落到衣服上、地上。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你該去問上帝!”比爾不相信自己怎么會和這個小東西說這么多話。他想想真的該走了。他轉(zhuǎn)過馬身。
“先生,死了是不是要埋在土里?”那小東西突然跑到他的馬前。
“該死,走開!別擋我的路。”比爾叫著。
“先生,求你幫我把我的父母埋了好嗎?求求你了!”
“哈哈哈!”比爾大笑起來,再可笑也沒有的要求,他繞開小東西一拉韁繩,準(zhǔn)備讓馬跑起來。
“先生,求求你了,我給你金子!”身后又傳來小東西的喊聲。
“金子?”比爾聽見了,一下拉住馬,他從馬上跳下來,看著小東西,小東西把手伸到脖子里,一會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東西,然后伸直手遞給比爾,比爾接過來,金燦燦的一小塊,形狀像是什么動物,他沒有去研究它的形狀,只是仔細地看了看成色,又掂了掂份量,然后放到嘴里咬了咬,他的嘴角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他把東西小心的放到口袋里,轉(zhuǎn)身快速的上了馬,猛地一拉韁繩,馬飛快地跑起來。
“先生......先生......”玉珍大叫著,那個男人頭也沒回地疾馳而去,很快的人和馬都消失在樹林里,再也看不見了。無邊無際的恐懼向玉珍涌來,周圍的樹林顯得更加地陰郁和寂靜,風(fēng)吹著樹葉發(fā)出怪聲向四周蔓延著。她站著,眼睛看向那個男人消失的地方,她看了好久好久,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干了。最后,她慢慢地向馬車走去,她爬上馬車,趴在娘的身上,她感到了一陣溫暖,似乎這身體里還有熱量在傳給她,她躺了下來,躺在爹娘的身體中間,立刻一陣濃濃地溫暖包圍住了她,她向上看去,看到一片天空,一片藍色的純凈的沒有一朵云彩的天空,這天空看上去是那么的安寧,慢慢地玉珍覺得自己漂浮在那上面了,她的身體輕松的沒有一點點負擔(dān),輕松的腦子里什么都沒有了。漸漸地她聽見天空里傳來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的傳進她的耳朵里,突然,天空里俯下一張臉,玉珍認(rèn)出是剛才那個男人。
“先生?是你!”
“你沒死的話就給我爬起來。”比爾沒好氣的沖著小東西嚷著。上帝知道他剛剛心里經(jīng)歷了一場多么艱難的斗爭,斗爭過后,他拿著挖土的工具又回到了這里。他從馬上拿下挖土的鐵鍬,走進林子,找了塊比較平坦的地方,開始挖起土來。
玉珍從車上爬下來,看著比爾的動作,一聲也沒吭。過了一會兒,她注意到地上全是散落的東西,她走過去一樣一樣地揀起來,又重新打好包裹。
比爾拼命地揮著鐵鍬,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了,該死的,他心里罵著,他從沒干過這種活,都是那塊該死的金子。他停下來,拖下外面的厚衣服,脖子里頓時掛下來一條銀色的十字項鏈,他小心地把它放到貼身的衣服里,那是他親愛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了。
比爾從深坑里爬出來,走到馬車邊,先拖起馬車前座上的那個尸體,拖著拉到坑邊丟了下去。然后他走到車后,又拖起一個。
“先生,這是我父親,這是我母親,我不想讓他們和那兩個人在一起。”
“該死的,我已經(jīng)挖了一個坑,你還要我再挖一個嗎?我可不會再干了,天已經(jīng)不早了,要挖你自己挖吧!”比爾氣得沖小東西叫起來,小東西的臉上又滿是淚水了,比爾不耐煩的拖起另外一個,也丟到坑里。當(dāng)他又走回來時,那小東西站在一邊,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擦掉了。比爾自顧自的拖起一個,也丟到坑里,他只想快點弄好,好趁著天沒黑前趕回去。接著最后一個也丟進去了,然后他把周圍的土往里面填,直到全部填好。
“先生,求你做個標(biāo)記好嗎?”
比爾在周圍找了根粗的樹枝,把它豎在坑的前面。做好這一切,他把衣服穿好,把工具又放回到馬上。這時他看見小東西跪在坑前,彎下腰把頭碰到地面,又抬起來,然后又這樣做了好幾次,接著,小東西站起來。
“這馬車是你們的嗎?”這時他看見空空的馬車。
“不是,先生!”
比爾看著這破馬車,還有那兩匹老馬,他走過去摸了摸那兩匹馬,接著走回去把自己的馬牽過來,將馬的韁繩綁在車后,自己爬到前座上,他準(zhǔn)備回家了。
“先生!”那小東西來到馬車邊。
“什么?”
“先生,我能跟著你嗎?我能為你干活,我什么都能干......”
比爾詫異地看著這小東西,他大笑起來:“上帝,我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
“先生,我沒有親人了,我沒地方可去,你是我在這里認(rèn)識的唯一的一個人,求求你了,先生......我不用你養(yǎng)活,我可以不吃飯的。”
“我拿了你的金子,埋了你的父母,現(xiàn)在我的事情已經(jīng)做好了,你有沒有地方去和我無關(guān),前面有個霍金斯鎮(zhèn),你可以去!”說完,比爾就拉動韁繩,馬開始走了,他的馬跟在車后。
“先生......”那小東西的聲音還在傳來。
走了一段路,比爾回過頭去,那個小東西拿著包裹在后面跑著,遠遠地看過去那個小身影就像是一條在奔跑的小狗。
比爾慢慢地停下了馬車,一會兒,那個小東西趕上來,站到馬車邊,嘴里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今天天黑前你是趕不到鎮(zhèn)上的,你在我那里過一夜,明天你再到霍金斯鎮(zhèn)吧!”
“謝謝!先生!”小東西很快的爬上了車。
“就一夜!”比爾看著小東西,重重地說了這句。小東西看著前面微微的點了點頭。
馬車又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