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一聲巨響，在天崩地裂般的鏗鏘撞擊中，削鐵如泥的承戮劍，竟然在他手中寸寸斷裂。

黑暗如潮的巨大劍氣，一瞬間如蛇一般反噬而來，猶如巨戟直穿端木凌的心肺，然而，卻又在深入一寸之際倏然頓住，仿佛被什么強大的巨手猛然扼住。

劇痛上襲，使得雪皇不自覺地單膝點地，嘔出一口血來。

“……果然有兩下子。”雪皇迅速站起身來，驀然低頭，看著自己衣襟上的鮮血瘋狂溢開，神色帶了絲瘋狂的味道，忽然邪氣無比地笑了起來，“只可惜……”

就在這一剎那，片片裂帛般的凌厲聲響中，除在一旁觀戰的天衡外，二十五名神煞者，二十五把黑色的流霜之劍，竟然不約而同地，碎為齏粉灑落下來。

“這……”神煞者們對視一眼，驕傲的眼底竟然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懼之色。

一輪交鋒，交織的劍光如同一個恐怖的荒原，將每個人都卷入了那樣的洪流之中。

他們作為鬼淵盟下最精悍的神兵，所使的流霜之劍，本是無形無質，卻能殺人無形，奈何眼前這個人，竟然能在這樣密不透風的劍陣下一一斬其霜，斷其劍！

“端木凌，”天衡本來正在一邊閑閑觀戰的，看到這里，臉色再也忍不住白了白，脫口而出，“你真的是仙樂門下弟子嗎？”頓了頓，忽然露出了一個邪魅的笑容，“你說，自己最愛的女人跟最好的兄弟都已經雙雙死了，你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要是你，早就自殺了。”

“所以……你夠賤。”端木凌聞言，頓時恍如利箭直逼上心，疼痛無比卻又說不出口，他黑暗如淵的眼底，陡然閃過刀鋒般雪亮的殺氣，一瞬間亮如妖鬼，字字鏗鏘，“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是毀滅傾天的真正力量！”

話剛落音，雪皇的右手在空氣中優雅地一抓一放，又一把墨色如鐵的承戮劍凝結成形，浩然的劍氣仿佛要吞噬整個天地，廣場上風聲如嘶，天雷滾滾。

“小心了！他的真劍已毀，眼前這一把，才是他最拿手的無形之劍！”天衡的話尚未落音，他就發現，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那一瞬間，神煞者的流霜之劍尚未再度聚形，電光一閃之后，恍如末日來臨，黑幕迅速降臨，甚至快得讓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爆滿的風雪中，承戮劍傾天一斬，廣場上厚達百尺的花崗巖巨石，忽然如雪片般一塊塊凌空飛起，筆直地豎立起來。

巨磚在廣場上空瘋狂旋轉，眼花繚亂間，一塊接一塊憑空壘起，在廣場上迅速砌成四方直立的危垣。

搖搖欲墜的危垣之內，一個繁復精美的迷宮在風中成形，縱橫交錯，彼此掣肘，不可解脫。

——這是一個死局，廣場上的所有人，頃刻間都變成了圍墻內的棋子，包括端木凌自己。

“呵……鎮魂之碑。”天衡仍舊冷定的聲音，由于莫名的笑意而微微扭曲起來，“你，竟然想用我們二十六個人的血，來換得一個人的重生么？”

“不，不是二十六個。”迷宮內的另一邊，有一個神煞者用更加驚悚顫抖的語氣補充，“……還有他自己。”

即便身為神煞者，他們到底明白過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個結局，這一刻，死亡的恐懼襲上心頭，所有人有一瞬間的崩潰懊悔。

可是，他們之前擊殺雪皇的最佳落點，此刻卻變成了致命弱點，生生逼得各自為陣，在這個神秘莫測的巨大迷宮內，整體的力量被分割開來，每一個人都得靠著自己的力量去求生，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他、他瘋了！”在這如同巨大碑基的封閉天地里，又有一位身陷囹圄的神煞者，從另一面傳來觳觫不已的聲音，“鎮、鎮魂碑一旦發動……大家都活不成！”

話剛落音，眼前一個人影一閃，一劍封喉，那個聲音徹底掐滅在風中。

就在他的對面，端木凌宛如一個絕美而陰冷的死神，凌長的額發下，漆黑如墨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唯有無窮無盡的殺氣，如灝海般充斥在懷。

手腕一震，承戮劍被凌厲拖出的剎那，他的唇角帶過一絲殘忍的笑意，那名神煞者艷麗的鮮血潑灑而出，他卻看也不看，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

在他的地盤上，他迎來了自己的輝煌，也迎來了自己的末日。

“第二十一個。”他的口中吐出一句話，猶如死神的宣判。隨著這句話的落地，承戮劍猛然從一名神煞者的胸腔內拖出，與此同時，那名神煞者的流霜之劍從他的肩頭消失，無形之劍，卻讓他血流滿肩。

退開之際，他不禁疼得皺眉，卻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就算咬出血來也不吭一聲，握劍的手指蒼白顫抖，散發出令人心疼的頹唐氣息。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肩上猶如火燒，一次比一次烈焰焚身，一次比一次翻騰如沸，手指控制不住地一抓，猛地撕裂肩上衣衫，凌亂渙散的眼光低低一落，忽然徹底怔住。

“這是……”就在他的眼前，破碎的衣衫下，前不久在魘之林留下的那一箭創痕，竟然隱隱泛著淡金織藍的色彩，張牙舞爪的一角圖騰顯露出來。

那是，龍的印跡。

“湘……”喃喃地喚著那個名字，帶著耗盡他一生的傷痕執念，以手掩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哭，還是在笑，雙肩劇烈顫抖。

然而，哪怕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理智非常，他的敵人仍在暗處虎視眈眈，現在還不到兒女情長的時候！這個想法一落，端木凌再度振作起來，開始走向迷宮的另一方。

既然已經選擇了這一條路，那么，無論再如何牽扯，再如何不舍，都是無法回頭。

***

“第二十五個。”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具備顛覆天地的力量，按理說，也不會做這樣費勁的蠢事，然而，已經無路可走。

隨著最后一名神煞者的死亡，鎮魂碑的最后一筆血賬勾成，在這個有死無生的強大迷宮內，在不同的地界凝成了一個古老的符咒，模糊的血光一躍而起，與天際星辰遙相對應。

那一瞬間，耀目的星光如隕星般紛紛墜落下來，就此埋葬在這個巨大的墳墓里。

他只希望，他只希望，披荊斬棘，讓她永遠站在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他費盡了全力，最終卻迎來了這樣一個結局，他不愿，他不肯。

所以，哪怕神魂俱滅，他也要扳回這一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