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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都市里的鄉下人

馬迎霜和秦嘯風的交往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彼此間多了一份默契。他們依舊上班、張羅生意,在寂寞或委屈時聊天,偶爾在生活上相互關照。他們似乎隔著一張紙,誰都不愿捅破,又都能感覺到一份淡淡的牽掛。時間就在這份走走停停的感情中悄悄流逝。

轉眼就要過年了。馬迎霜打算回家過年。她已經整整六年沒在家過年了。

秦嘯風覺得這是一個表白的好機會。如果能得到家里的認可,他們就可以在上海擁有自己的小家庭,生活上、生意上的很多難題便可以解決。

他邀馬迎霜來到外灘。這真是一個絕妙的地方,影片里很多動人的愛情故事都是在這里醞釀成型的。也許是黃浦江的水引發了他的激情,也許是積累得太久的情感沖開了理智的閘門,那天,秦嘯風一改往日的沉穩,像個出色的演說家——極度興奮或重大壓力都能催生杰出的才能——給馬迎霜描繪了他們的美好藍圖。在他的描述中,再也沒有鄉下憨小伙和灰姑娘。馬迎霜開玩笑似的叫他掐一下胳膊,他有點生氣了——自己的想法沒被認可。他緊緊地抓住馬迎霜的手:“看著我,我會讓我們成功的。”

馬迎霜確實看到了秦嘯風眼里的真誠和堅毅,不過她沒往心里去。管他成不成功,如果選擇了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無論是享受成功還是分擔失敗。盡管還未確定自己的選擇,可這是她的戀愛和婚姻原則。在繁華而有些冷漠的都市里擁有這樣一份關愛,就像在廣袤的沙漠里突然發現一片綠洲,能讓迷路的人找到方向,讓失望的人看到希望,讓垂死的人獲得新生。而且不同于她和葉蕾之間的關愛。她會把快樂告訴葉蕾,卻把生活的苦痛深深埋在心底,因為朋友就像一面鏡子,她喜歡在鏡子里照出光鮮的自己。而丈夫是另一個自我,當兩個自我出現背離的時候,堅強的、快樂的那一個自然引領了方向。所以她會把煩惱、委屈盡情傾訴,甚至在他面前大哭一場,然后輕松前行。

馬迎霜與秦嘯風一起回的家鄉。對于重大的決定,她一向很慎重,要用上很長時間來思考——這一點像上海本地人。她還要聽聽家里人,主要是爸媽的看法。當然,爸媽看上的她不一定同意,但爸媽不同意的她也許會放棄。

家家都在大掃除,準備年貨,外出打工的人也一撥一撥地往回趕,一度冷清的農村里呈現出少有的熱鬧氣氛。

才下午五點多鐘,鄉村里就暗了下來——這是無法與大都市相比的,都市里的霓虹燈不知疲倦地照著,如果沒有鐘表,讓人幾乎無法分辨傍晚和深夜。馬迎霜出現在自家門口。正在掃地坪的媽媽看到她,高興得放下掃帚,還沒來得及問長問短,秦嘯風就迎上去,大方地叫了聲“阿姨”。媽媽這才注意到女兒帶回家的客人。她迅速地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遍:皮膚泛著黑色的光澤,有些粗糙,略顯魁梧的身材透出一股農村人的力量,這一向是她看重的,男人嘛,不能太柔弱,不然挑不起養家的擔子。

馬迎霜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連聲說:“哦,屋里坐,屋里坐。”

秦嘯風倒不拘謹。他也是將近30歲的大男孩了,早就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既然是都要經歷的,干嘛要躲躲閃閃呢?他對于認定了的事情一向做得很大膽,他覺得這樣才夠得上男人的風格。

才進里屋,馬曉霜就出來了。她不顧剛洗過的頭發還往下滴著水,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她對陌生的聲音非常敏感。“姐,你真帶了上海男人來了,真棒!”

馬迎霜很尷尬,又很無奈。這個妹妹還是原來那個樣子,沒有一點長進,不知以后會怎樣。

秦嘯風主動地和她打了招呼。熟悉的家鄉話,讓馬曉霜很失望。她勉強打了一下招呼,就不再露面。

第二天,秦嘯風回自己家去了。

馬迎霜家里展開了一場大討論,秦嘯風給這個春節注入了新鮮的活力。連最不喜歡過春節的馬曉霜也熱情地參與其中。她當然是最反對的。“姐,你一向是我崇拜的偶像,沒想到你這么沒魅力,在上海七年,連個上海男人都找不到,到頭還是找了這么個人。你在買打折商品呢!”

馬迎霜對妹妹的話早有準備,還是沒提防會這么難聽,她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只聽“啪”的一聲,爸爸一個巴掌打在曉霜臉上,還夾著怒斥:“你還讀著書呢,整天想些什么烏七八糟的東西?這沒你事,滾遠些。”爸爸早就對曉霜很失望,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沒有絲毫效果。他常常暗地里嘆氣:要是曉霜像她姐姐一樣該多好,他也不知道在相同的家庭環境中,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差別。現在,他就盼著曉霜讀完書后,找個好點的人家把她嫁了。

馬曉霜捂著臉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她還狠狠地看了馬迎霜一眼。那分明是一種不屑,一種挑戰。

爸媽倒是比較滿意。女兒年紀也不小了,雖然秦嘯風的父母在農村,他自己卻在上海做生意,遲早也會成為上海人。而且,他們一直認為,農村的孩子老實,靠得住,比城里人更適合做丈夫。

弟弟英杰對秦嘯風沒什么看法。他只是對馬迎霜說:“姐,你也準備結婚了,我已經在家待了整整兩年,卻沒人賞識我的才華,這地方太小了。我不能窩在這里,我要去上海大顯身手。當然首先只能住在你那里,但時間不會很長,相信我,我一定能成功的。”

馬迎霜心里一驚,這話怎么耳熟?

哦,就在回家之前,在黃浦江畔,秦嘯風也這么說過。她仔細地看著英杰,卻發現他臉上多了一份浮躁和功利,少了一種堅韌。不由得有點著急:上海是奮斗者的樂園,而不是逃避生活的圣地。但她又不忍心拒絕,因為曉霜和英杰,爸媽現在很頭疼。曉霜在高二時,被學校開除了。爸爸氣得一天沒吃飯,狠狠地打了她。她吵著要讀技校,并寫下保證,也確實安生了一段時間。可不到一個月,又舊病復發,并且更加荒唐。爸爸只得嘆氣:這個女兒靠不住了。英杰呢?畢業兩年,不去地里做事,就看些報紙,到同學家串門,還抱怨家里太窮,不能給他足夠的資金,“不然我也成富翁了”。爸媽原本希望他們能像馬迎霜一樣,所以拼命地勞作,恨不能從牙縫里省下錢來讓他們讀書,可不知怎么讀書就把人給讀壞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他們像世杰一樣,從小種地,就不會有那么多離奇古怪的想法了,倒是省心。

馬迎霜希望英杰說的是真的,那樣換一個環境就會好了,爸媽也可以卸去心頭的負擔,輕松一些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盤算著:自己結婚后,把英杰帶到上海,讓他感受一下都市生活的艱難,快一點成長,自己也可以幫他在上海就業。

哥哥比以前更沉默了。媽媽說,嫂子不愿一輩子待在農村,便和村里幾個女人去廣州打工。這不,現在還沒回呢。看樣子,今年是不打算回了。哥哥帶著七歲的兒子馬圣旺,家里地里,苦不堪言。雖然很多時候媽媽可以幫他,可他內心的孤寂和愁苦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排解的。

馬迎霜看著門前落光了葉子的梧桐樹,心想:雖然冬天不太冷,但有些生命終究禁受不住長時間的煎熬,在聞得到春天氣息的日子里倒下了。如果再頑強一些,說不定就能和百花一起芬芳。現在,哥哥嫂子迷失在人生的冬日,但他們必須挺過來。如果缺少陽光的照射,她愿成為他們婚姻中的那一輪暖陽。

馬迎霜以前只是打算,她現在就要用行動幫助哥哥了。生活有時候是不公平的,她要把這失衡的天平重新調整過來。如果嫂子迷上了外面的生活,哥哥可能就要失去家庭。對哥哥來說,這將是生命中不堪承受之重。

馬迎霜與嫂子打了電話。嫂子也不是想離開哥哥,她只是想離開農村。“幾十年都搬弄著泥塊,我已經厭倦,也害怕了。我做夢都想著離開那里,可你哥哥不愿意。我沒辦法,一個女人在外面也苦,特別是想我兒子的時候。可我愿意受這樣的苦。”嫂子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是啊,馬迎霜怎能不知道女人在外面的難處?尤其像嫂子這樣的人,除了農活,幾乎什么都不懂;除了家里人,幾乎沒什么朋友,能干些什么呢?很多人就只能去干繁重的體力活,還往往被人家解雇,干了幾個月,有時連工資也難拿到。有些人實在沒辦法了,給人當保姆,卻要忍受人家的挑剔,要看著人家其樂融融而自己悄然落淚。

馬迎霜要嫂子回來和哥哥一起到縣城租間店鋪,擺個水果攤。都知道一年四季賣些什么水果,不需要特殊的審美眼光,哥哥和嫂子可能做得來。馬迎霜出資三萬給他們當本錢。

嫂子在電話里真哭了。其實,她早就想回家了。

一大家子人終于團聚在一起。看著幾個兒女,爸媽感慨:如果都像馬迎霜一樣,他們會是村里最幸福的人了。可是……哎,命啊,就像一個氣球,在哪兒突出一部分,就一定會在哪里有一個缺陷,總是不能十全十美。

嫂子當然感激著馬迎霜——發自肺腑的。“妹妹,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你不知道,我們鄉下人剛一出去,就真像個傻子一樣,連城市里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那城里人看我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她完全忘記了馬迎霜自己的經歷,也許她根本不知道,只是覺得馬迎霜在大都市里,拿著高薪水,賺錢比他們容易,過得也比他們舒服,她有時甚至想:馬迎霜賺這么多錢,資助哥哥也是應該的。

曉霜早就不愿聽她說了,她本來就不大喜歡這個嫂子,便小聲嘀咕:“你本來就是傻子嘛!”

馬迎霜生怕一家人在過年的時候鬧矛盾,趕緊朝曉霜使眼色,曉霜感到很無聊,也不守歲了,起身回到自己房間。

嫂子一點沒覺察:“妹妹你說,那些城里人憑什么有那么多錢,憑什么瞧不起咱們?他們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靠咱們的勞動?最想不通的是我打工的那個廠家,請一個什么主管,整天啥事都不做,就在廠里瞎轉悠,你猜,他一個月拿多少?整整四千呢!我們拼命地干,有時還加班到深夜,一個月才那么幾百塊錢。那轉悠誰不會呀?可他怎就那么值錢呢?還有老板,什么都不做,連人影都很難看到,可我們勞動賺的錢,幾乎全被他拿走了。不就是那塊地值錢嗎?可那地是國家的,憑什么就他那么享受呢?”

每戶農家都放響了鞭炮——這是農村除夕夜關財門的習俗。嫂子還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絮絮叨叨。

馬迎霜心里很沉重。她要怎么向嫂子解釋呢?況且,這些問題她也思索過無數遍,她也感到困惑。現在,嫂子是以最原始的公平原則拷問社會,可是,在農村向城鎮化轉型的特殊時期,它們也許是會存在的。而且,嫂子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點:知識的價值。嫂子在拿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報酬作比較。其實,這兩者是不能相提并論的,不管什么時候,它們的差別都會存在,而且有很大的距離。嫂子不明白、也不愿意承認這一點,所以她總是有太多的怨氣。

馬迎霜回到曉霜的房間準備睡覺。“姐,你太縱容嫂子了,她就那么個人。有本事就自己帶著馬圣旺去做城里人啊。總是打著你的主意,以為你在外面撿錢呢。再說,就算撿錢也不該給她呀,”正在忙著往臉上貼面膜的曉霜湊了過來,“姐,只有我知道你不容易,我才竭力要你找上海男人。這樣,你就不用為房子發愁了。我聽人說,靠工資在上海買房,那按揭夠你還上一輩子。可是你,哎,太不爭氣了。”曉霜一改平日的頑劣,像個深沉的長者嘆起氣來。

馬迎霜有些感動。在上海這些年,家里人只看到了她的風光,看到了她給家里帶來的經濟上的援助,現在總算有人了解她的難處。雖然她從來不愿與家人提及,可有人能想到,心里總歸是溫暖的。可她又不愿聽到曉霜的這樣的婚姻理論。當然,曉霜現在還不懂,自尊與經濟上的獨立就是女人婚姻的咽喉。如果被別人扼住了,自由沒有了,幸福也感受不到了,甚至連婚姻的生命都要失去。“她現在還小,”馬迎霜想,“等她再大些一定要和她好好說說。”

正月初五,秦嘯風買好了去上海的車票,馬迎霜和他一起回上海了。馬迎霜的爸爸有些不樂意。他一向很在乎面子,哪怕曉霜和英杰不爭氣,在別人面前他都是拼命忍著,從不多說半個字。即使心里再苦,他也要在別人面前展示“大戶人家”的優勢——盡管村里人并不這樣認為。可農村里都講究明媒正娶,自己的女兒——他們最得意的女兒——就這么找了對象,雖然還沒決定婚嫁,但上海這么遠,指不定兩個年輕人哪天心頭一熱,就把婚給結了。連周圍鄰居都不知道,他們馬家的面子往哪擱呢?他也暗示過馬迎霜,要讓秦嘯風請媒人,正兒八經地定黃道吉日擺訂婚酒宴。馬迎霜一向比較低調,加上她也了解秦嘯風的家庭狀況,覺得沒必要大肆鋪張。為這事,父女倆還暗暗地鬧過矛盾。日子終歸要馬迎霜去過,爸爸只得無奈地放棄自己的想法,卻又落下了一塊心病。秦嘯風本來想馬迎霜去他家玩,馬迎霜覺得沒必要,他也沒有勉強。況且秦嘯風的爸爸一向不大管他,媽媽近幾年也熱衷于信基督教,經常到外面去發展教徒——這也算作發揮余熱吧!僅有的一個妹妹已經遠嫁廣東了,家里常常是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義呢?秦嘯風的事情往往是自己做主。況且婚姻本來就是自己的,別人怎么知道合不合適呢?

劉志敏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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