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嘯風給女兒取名為“詩雨”。
馬迎霜看著孩子一天一個樣地長著,心里格外欣慰。
英杰依舊回去上班。只是馬媽媽想去他的單位去看看時,他拒絕了:“媽,你以為這是菜市場賣紅薯,要你去幫忙?公司要求很嚴的,不可以隨意帶家屬進去。”
秦嘯風每天在藥店與家之間奔波。
馬迎霜不止一次地對他說:“你別一天總是跑來跑去了。有媽媽在這里,你還不放心嗎?”可他偏偏做不到,用他的話叫做“管不住自己”。
自從英杰來過后,馬媽媽好像放下了一個很重的包袱。盡管英杰對她講話好像還是以前的老樣子,盡管他沒能到他公司去,甚至沒能去他的住處,為他洗洗涮涮,盡一份母親的慈愛,可是,她看到英杰懂事地給外甥準備了紅包,看到英杰沒有了在家時的怨氣,她便時時在空閑時遐想:也許一兩年后,英杰也能找一個女孩,在上海成家立業(yè)了。至于房子的問題,她不愿意多想。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她記起老伴經(jīng)常感嘆的“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遠憂”,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馬迎霜畢業(yè)時,他們總是操心她的工作,得知她進了私營單位后,不知在夜里哀嘆過多少次;后來,又擔心她的婚姻,眼看著過了一般女孩的婚嫁年齡,她卻依舊獨自一人;再后來,擔心秦嘯風沒工作,靠她一個人買不起上海的房子;甚至在她結婚的時候,還在隱隱埋怨秦嘯風沒有按老家的禮節(jié)迎娶,會有損馬家的面子。可是,女兒一路走來,生活如魚得水,有哪一樣需要他們操心呢?英杰作為兒子,就更加可以讓他放手一搏了。
馬媽媽打電話時也充滿了興奮:“老伴,你不知道這姐弟倆現(xiàn)在多讓人省心!尤其是英杰,全不是以前的樣子了。他如果也在上海成家了,那我們可真熬出了頭,你呀,就準備到上海來當城里人,讓鄉(xiāng)親們羨慕死咱們。”
可是,放下電話,一看到圣旺就犯愁了:如果真的能夠到上海來住,圣旺該怎么辦呢?
不過,這些都是遙遠的問題,盡可以暫不考慮。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坐月子的女兒。
詩雨已經(jīng)滿月了。馬迎霜帶著她去葉蕾家串門。
馬媽媽在家里悶得慌——她可是從來沒有這么悠閑過。想去看看英杰,又不熟悉路——到上海來了兩趟,這次還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可她感覺上海的路橫豎交錯,遠看就像蜘蛛網(wǎng)。她是無論怎樣也不敢在這蜘蛛網(wǎng)里瞎轉(zhuǎn)悠的。只是偶爾帶圣旺到小區(qū)附近轉(zhuǎn)轉(zhuǎn),遠遠地感受一下大都市的繁華。
剛好秦嘯風打電話回來。她猶豫了很久,終于吞吞吐吐地講出了自己的想法。秦嘯風連忙答應聯(lián)系英杰,叫英杰來接她。
可是,過了很久,始終沒見到英杰的身影,也沒再接到嘯風的電話。
“怎么啦?難道……”但她又馬上否定自己,“為什么要胡亂猜測呢?也許,嘯風在打完電話后,馬上接到了一宗很重要的生意,忘了這件事;也許,英杰工作忙得抽不開身。只要他們都好好的就行。況且我身邊還有圣旺呢?這不是我的一個伴嗎?”她看了一下墻上的壁鐘,早已到了做午飯的時間了,忙對圣旺說,“圣旺,中午就我們倆,隨便吃點好嗎?”
祖孫兩剛吃完午飯,馬迎霜帶著詩雨回來了。
“霜,你吃飯了么?”馬媽媽忙問。
“吃了。媽,下午你幫我照看詩雨,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
“要出去多久?”馬媽媽很心疼:“霜,你要好好休息,別把身子累壞了。”
“可能是整個下午。媽,記得讓詩雨喝牛奶。”馬迎霜交代完,急匆匆地走了。
馬媽媽很是納悶:上午還挺悠閑的,怎么一下子就忙開了?難道是給葉蕾幫忙?她又搖了搖頭,管她呢!現(xiàn)在自己的任務就是照顧好詩雨。
其實,馬迎霜本打算在葉蕾那玩上一整天——兩人都帶著孩子,見一次面也挺不容易。可是,還沒來得及吃完午飯,秦嘯風就打來了電話:“霜,我剛剛在電話里答應了聯(lián)系英杰,讓他接媽去他那兒看看。可是,英杰早就不在我朋友的公司了,他的手機也無法接通。而我現(xiàn)在在廣州談生意。媽可能在等我電話。你就想個辦法先應付一下,我回來后再去打聽英杰的去處。好嗎?”
馬迎霜再也呆不下了。她萬萬沒想到,英杰表面上看起來懂事了,可現(xiàn)在,竟然連人都聯(lián)系不上了。在媽面前,她怎么能“應付”一下呢?即使是暫時的,那也不行。而且,她一刻也不能應付自己。她一直認為,因為她在上海安了家,英杰才萌發(fā)來上海的念頭。那么,她就必須擔當起英杰的人生,盡管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葉蕾不知道怎么回事,還在一個勁地數(shù)落她:“教訓我的時候倒是像模像樣的,今天也慌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不是常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嗎?”
馬迎霜今天沒心思打鬧,也沒和葉蕾講起緣由。葉蕾心里的苦水夠多了,為什么還要把生活中的不快強加給葉蕾呢?
馬迎霜急匆匆地回到家里,卻不敢告訴媽媽。她不忍心看著媽媽在這陌生的都市,滿臉無助地瞎轉(zhuǎn)悠。嘯風也不在家,她只能自己去找英杰。
到那兒去找呢?她也不知道。她只到過英杰的單位去過一次,還勉強記得路。可是,英杰早就離開了那里。
一想到這里,她就在心里自責,她的心里就隱隱作痛。英杰到底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也許,在詩雨出生以前;也許在那次找過英杰之后。可是,她還以為英杰懂事了,經(jīng)常暗自高興。生活偏偏跟她開了一個大的玩笑,她還來不及把心里的憂慮曬干,又讓陰雨綿延了心房。
馬迎霜一邊打車去英杰原來上班的地方,一邊不停地打電話——只要不是空號就有接通的可能。
“馬英杰?”倉庫里的檢貨員——一個很陽光的年輕小伙子,估計也是從農(nóng)村里來的——撓了撓腦袋,“我是聽說過這個名字——我才來半個月,不過他應該不在這里上班了。我接的就是他的工作。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在上海,我還擔心自己迷路呢!”小伙子紅著臉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馬迎霜早就料到是這種情形。作為英杰的姐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別人怎么可能知道呢?她只是想試一試。
馬迎霜拖著沉重的腳步,在人行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兩只Ru房漲得酸疼,她非常記掛詩雨。可是,沒找到英杰,她不想回去。要是媽媽問起,她要怎么回答?
她記得自已是第二次這樣獨自在上海的人行道上溜達。第一次是在以自己的工作魄力戰(zhàn)勝了一個自以為是的上海男孩后,心中滿是豪情;而這一次,卻是被自己的弟弟打敗,竟是這樣茫然無助。那一串數(shù)字不停地在腦海里閃現(xiàn),卻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可是,她又只能寄希望與那個曾經(jīng)熟悉的電話號碼。
在無數(shù)次“無法接通”的提示后,電話那頭的忙音終于消失了。馬迎霜心中一陣狂喜——她還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英杰,你在哪里?媽媽找不到你,急得要命。快跟我回去吧。”
“回去?回哪兒?回農(nóng)村?”電話那頭傳來冷冷的聲音,“姐,每個人的人生都不相同,你們?yōu)槭裁匆獙ξ铱嗫嘞啾疲俊?/p>
馬迎霜不禁激靈了一下,英杰什么時候變得越來越陌生了?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嗎?可是,她不能責怪。現(xiàn)在只有一個目的:讓英杰跟著她回去。
“當然是回姐的家。姐知道你最不愿讓爸媽操心。可現(xiàn)在,媽媽很牽掛你,擔心你。”
“好吧。”電話里沉默了好久,“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媽媽。”
掛斷電話,馬迎霜快步朝家里趕,她要和英杰單獨談談。
終于在小區(qū)門邊看到了英杰的身影。馬迎霜連忙迎上去:“英杰,你上次來的時候不是干得好好的么什么時候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你要急死姐啊?”
“姐,你家的藥店生意紅火,姐夫?qū)δ阌诌@么馴服,你還急什么呢?你就安心過你的上流社會的生活吧。至于我,你不用操心,操心也沒用。我自己會打拼的。總有一天,我也要活出個模樣來,讓人大吃一驚。”
“英杰,你的好像很有怨氣。到底怎么啦?”
“沒!”英杰雙手插在褲腰袋里——也許這就是不以為意的神情吧,腳后跟還在旋轉(zhuǎn)著,“我怨什么了?我能怨誰呢?本來,我就應該在家里秉承爸爸的事業(yè),‘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然后摸著酸痛的腰背痛苦地呻吟;或者,像村子里的很多年輕人一樣,到廣東、深圳去轉(zhuǎn)一大圈,拿著微薄的收入,還要經(jīng)常被炒魷魚,輾轉(zhuǎn)流離在陌生的都市繁華中不知所措;或者又折回老家,既可以照顧地里,還可以在農(nóng)閑時候到建筑工地去搬運材料,然后在一個擺滿了十幾個人的大工棚里,就著昏暗的燈光,用沾著口水的手指,慢慢地一張一張地數(shù)著皺巴巴的錢,然后在心里對包工頭感激涕零:‘多虧認識了這個貴人,讓我有了一份可觀的收入。’然后悄悄地指著漂亮的小洋樓,自豪地對心愛的女孩說:‘看吧,建這房子時我參與了,住的時候我退出了。’然后看著女友瀟灑離去的背影而淚流成河。可是,我沒有這樣選擇。我一下子就跳到了上海,而且沒費多少力就找到了一份比較輕松的工作——除了工作時間長點,灰塵多一點,工資少一點,別人看我的眼光異樣一點,也沒什么別的不好,畢竟我暫時是‘上海人’了。可是,我還是不領情,又跳出來了。姐,你說,像我這樣一個沒多少本事,卻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能夠埋怨誰呢?”
“英杰,其實,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從無到有的過程,只是時間的長短不同而已。在這過程中,最不能缺失的是信心。”
“姐,你別說了。我知道,你們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可你們有資本:姐夫最初是靠你的幫助——要不是你,他也許已經(jīng)滿身傷痕、打道回府了;而你呢?有著名牌大學的文憑,有著從學生時代起就積累的都市生活經(jīng)驗。可是我,有什么呢?當然,我有個一見面就嘮叨的姐姐,還有一個不費多少力氣就能讓我當檢貨員的姐夫。可是,這不是我需要的。姐,你知道,我要的是機會,是大顯身手的機會。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可我……”
“英杰,別說賭氣話了。你告訴姐姐,這些天你都在干些什么?”
“姐,我也不瞞你了。其實,上次,你和姐夫去過以后,我就從那里出來了,只是一直沒對你們說。尤其是知道你懷了孩子后,我就更不想讓你操心,所以給你打電話,讓你放心。”
“那你在做些什么?”馬迎霜現(xiàn)在更加擔心了。
“姐,我畢竟也是讀過書的鄉(xiāng)下人。你放心,我不會去偷,去搶,不會丟鄉(xiāng)下人的臉,我只是在尋找適合自己的方式。你不是說有個過程嗎?
適合自己的方式?
馬迎霜苦笑著搖了搖頭。什么方式適合英杰呢?英杰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可她心里五味雜陳,非常痛苦。一方面,她暗暗自責:只顧著自己的愛情、婚姻,事業(yè)和家庭,卻沒有真正關心過英杰的心理,以為“勞其筋骨”對英杰有好處,卻沒想到姐弟倆的懸殊使英杰無法平衡;另一方面,她很擔心:英杰盡管讀了高中,卻也以嫂子的心態(tài)看待社會的分配制度,而且,與嫂子相比,他似乎還少點什么。嫂子盡管急于跳出農(nóng)村,只是想尋找一條致富的捷徑;或者,只是想改變生活環(huán)境,所以,嫂子不管什么辛苦的事情都肯做;而英杰呢?讀了十幾年書,卻不能派上用場,又不愿干體力活,總以為那樣有失身份。其實,馬迎霜認為,人的身份就是充實地活著。可是,她不知怎么開導英杰。如果現(xiàn)在,自己和英杰一樣一無所有,現(xiàn)身說法也許有點效果。現(xiàn)實偏偏是讓英杰看到了差距。盡管自己當初也是歷盡磨難,可是英杰沒有親見,總以為是為了對他進行說教而進行的編造。現(xiàn)在,要幫助英杰,只有和嘯風商量,讓英杰進藥店了。雖然不太合適,嘯風也應該不會反對。也許,這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英杰,只要你好好干,姐再幫你想想辦法。我們上去吧,媽在家里等急了,不知詩雨鬧成什么樣了。”馬迎霜拉著英杰朝家里走去。
還沒來得及打開門,詩雨的哭鬧聲就傳入了馬迎霜的耳中。
詩雨漲紅著小臉,拼命地哭著,連眼睛都不愿睜開。
“媽,詩雨餓了。”馬迎霜連忙抱起詩雨喂奶。
“我知道她肯定餓了。可是,她就是不吃。我都急壞了。”馬媽媽撿起地上的尿布,一轉(zhuǎn)身看到英杰,高興得不得了,“英杰,你真來了?”
英杰皺了下眉:“媽,我不是前一段還來看過姐嗎?媽,我有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夠時時陪著你們呢?”
“那是,那是。”馬媽媽連聲應道,“兒呀,媽不是要你時時陪著,媽只是想知道你的消息。”
“媽,又來了。你們就是喜歡管得太死。已經(jīng)管了二十幾年了,還嫌不夠,還要從老家管到上海。我真不明白,你們的那一套真的就那么管用?要不是小時候?qū)ξ覀儔褐频锰珖溃覀儸F(xiàn)在也許要出息得多。”
馬媽媽拿著尿布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可從沒想過,英杰竟然有這多怨恨。要說家教,確實對世杰和迎霜有些嚴厲,可偏偏是他們,尤其是迎霜的能力沒有受丁點影響。而英杰和曉霜,盡管在同樣的管教之下,他們的言行卻要隨意得多。怎么能說家教使他們沒有能力呢?
馬迎霜連忙朝英杰使眼色:“英杰,去幫忙檢查一下圣旺的暑假作業(yè)——馬上要開學了,還有很多作業(yè)沒完成。媽,你做飯去吧,我的肚子也餓了。”
馬媽媽好像忘了剛才的不快,馬上進了廚房。只要有事情忙著,馬媽媽就不會有煩惱。這是她在幾十年的生活中磨礪出來的好性格。
“霜,你是說讓英杰現(xiàn)在就進藥店?”秦嘯風胡子刮了一半,停下剃須刀,揚起沾滿白沫的下巴,朝著馬迎霜問道。
“嗯。”馬迎霜倚在洗漱間的門邊,輕聲應道。
直到現(xiàn)在,馬媽媽還不知道英杰已經(jīng)在外閑蕩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馬迎霜只能悄悄地和秦嘯風商量這件事。她想幫英杰在家里人,尤其是爸媽面前拭擦去這段歷史——畢竟,這不是父母所希望看到的。至少,她這樣認為。就算講出來,也應該等到英杰重新安置下來,或者是做出了一些成就之后。
秦嘯風胡亂地刮完了臉,拉著馬迎霜到書房坐下——馬媽媽已經(jīng)帶著詩雨和圣旺去樓下轉(zhuǎn)轉(zhuǎn),屋子里很安靜。
“霜,你覺得英杰已經(jīng)成熟了?”
“不,我知道英杰還是沒多少改變。可是,我擔心,英杰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會越變越糟糕。我們不如趁早給他換個環(huán)境。也許,英杰能夠在經(jīng)商方面成熟起來。”
“霜,其實我早就聽英杰原來的老總說了,英杰總是以讀書人自居,不大務實。而且,總以為別人虧待了他——當然,我也不太相信這些。但你作為姐姐,提醒他一下終歸是好的。現(xiàn)代社會,大部分人能力其實差不多,命運卻大相徑庭。造成懸殊的就是心態(tài)了。至于他學做生意,我也不太反對——我怎么能夠,怎么忍心拒絕你呢?我只是有些擔心。不知他會不會潛心跟我學,而且一旦出了差錯,損失就不止一點點。”
“嘯風,我知道。我也不會讓我們的勞動成果毀在英杰手里。那樣的話,不如給他物質(zhì)上的援助。可我想,英杰也讀了十幾年書,資質(zhì)不會太差;又年輕,正是興家立業(yè)的時候,也許我們的扶助,就成了他描繪美妙的人生畫卷的彩筆。如果,我們能夠讓兄弟姐妹都富起來,那該多好!再說,英杰在上海,就只能靠我們關照了。與其經(jīng)常牽掛,甚至還要到處找他,不如把他放到目力所及的范圍之內(nèi),這樣也省得我們勞神費力了。”
“也好。老婆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我堅決擁護。”秦嘯風又恢復了大男孩的頑皮勁,歪著腦袋看著馬迎霜,“老婆,你的煩惱解決了,現(xiàn)在該解決我的煩惱了。”
“你?什么煩惱?”馬迎霜滿頭霧水,“你別這樣看得我心里發(fā)毛。”
“哈哈,我現(xiàn)在就把煩惱告訴你。”秦嘯風一把抱起馬迎霜,朝床邊走去。
“嘯風,別鬧了,快放我下來。”馬迎霜一邊拼命地捶著秦嘯風堅實的后背,一邊大聲喊著。
秦嘯風不理她,把她扔到床上。馬迎霜堅決地捉住了他進一步往下探索的手。
“霜,怎么啦?你不愿意?你可知道,我已經(jīng)忍了多久了?這幾乎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難忍的極限。現(xiàn)在,詩雨終于滿月了,媽媽他們又出去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哦。”秦嘯風只得停下來。
“嘯風,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可是,媽媽他們只是在附近遛遛,也許因為詩雨餓了,也許因為媽媽累了,總之,他們隨時都可能敲門。我們怎么辦?是在急促的敲門聲和詩雨的哭鬧聲中繼續(xù);還是火急火燎地結束,然后狼狽而慚愧地開門面對?”馬迎霜搖著秦嘯風的臂膀,“風,我不想這樣尷尬。你以為呢?”
秦嘯風小聲嘟噥著“真麻煩”,很掃興地走出了房間。
馬迎霜無奈地笑了:“都已經(jīng)是孩子的爸爸了,還這樣。”
午飯很豐盛。是馬迎霜下的廚,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親手做過飯了。鍋碗瓢盆的協(xié)奏曲竟是如此美妙,這是她不曾感受過的。以前雖然也做飯,可是,在忙著填飽肚子后又急于去上班的空隙,是無法體會這種廚房里的詩意的。也許,一個女人,只有成為妻子,繼而成為母親之后,她的生命才是完美的。
英杰也來了。他雖然沒有上班,但仍然租住在外面,這樣,媽媽就不會知道實情;馬迎霜家里也實在太擁擠了。
今天,馬迎霜特地打了電話,要把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他,希望他能夠真正有所改變,從此畫出人生的優(yōu)美弧線。
“英杰,多吃點菜。”馬媽媽拿掉英杰的酒杯,“這一點點大,怎么就喝起酒來了?酒可是最傷身子的。”盡管是在女兒家里,她還是一個勁地朝英杰碗里夾菜。她想:英杰沒暫時沒成家,上班又辛苦,營養(yǎng)不跟上來怎么行呢?
英杰對媽媽的關心總是不以為意:“媽,你什么時候不把我當小孩看了,我什么時候就有出息了。”
馬迎霜忙岔開話題:“英杰,今天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呢?”英杰還是冷冷的。
“英杰,我和你姐夫商量好了,決定讓你進‘濟豐藥店’。只是,你可要好好學哦。”
“真的?”英杰不太相信,又問一邊的姐夫。
“嗯。以后,你就在藥店主管營銷。雖然辛苦,可學問大著呢!以后,我們可以把藥店做得更大,成立公司;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在積累經(jīng)驗之后,自己另外做生意。”
秦嘯風描繪的美好藍圖終于使英杰興奮起來。他朝秦嘯風舉起酒杯,又揚起脖子一飲而盡:“姐夫,我馬英杰一直時運不濟,所以才如此落魄。現(xiàn)在,你給了我這么好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干。我馬英杰絕不是孬種!”
“英杰,你不是工作得好好的么?怎么要到嘯風的藥店里來?”馬媽媽聽得滿頭霧水。而且,她一直認為,拿一份工資,要比做生意穩(wěn)定得多。既不要為了本錢的短缺而愁眉苦臉,又不用起早貪黑地操心。雖然嘯風賺了不少錢,可是,如果不是霜兒有穩(wěn)定的工作,他也許沒法開始呢!而且,假如——她只是假設,某一天生意不行了呢?這個家不還得要霜兒撐著?
“媽,多賺些錢,給您找一個上海兒媳不好嗎?”馬迎霜笑著對媽媽說。
“好倒是好。”媽媽點了點頭。既然兒女們都認為這樣好,她也不再堅持。只是打量著英杰,反復地叮囑,“英杰,以后你就要多學學姐夫,多問姐夫了,千萬不能自作主張。”
“媽,你有完沒完?總有一天,你會叫別人學我的。”英杰心情很好,他刮了一下圣旺的鼻子,“圣旺,以后,你就要向我學啰。”
秦嘯風把酒杯舉到英杰面前:“英杰,來,為咱們男人干杯!”
馬英杰把杯子喝了個底朝天:“媽,看到?jīng)]有?我最要學的就是姐夫的氣魄。”
馬迎霜心里很高興。在上海,只要把英杰安頓好,她就感覺很輕松了。但愿英杰能夠像他所說的那樣“好好干”,尤其是能夠讓這份熱情延續(xù)到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能夠延續(xù)到工作中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