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遲了五年，我一直都沒有去解決，現在也沒有勇氣去解決。
“妖兒，你別再喝了，雖然我們是神仙，但喝酒照樣傷身吶。”烈火拿走了我的酒，我看到他一臉的擔憂，不由覺得好笑，這孩子個頭小小的，但總感覺他懂得很多。
“我還沒醉，你不用擔心。”我道：“難得在這個地方找到這么一個適合喝酒的地方，為什么不喝？烈火，我記得你酒量不錯，你也坐下陪我喝喝？”
烈火皺眉道：“你什么時候變成酒鬼了？”
我笑笑，不回答。
“你這些酒到底哪兒來的？怎么那么多？”
“霖鏡走之前，給我的。”我微笑著回答，霖鏡走時把幻境交給了我，就連他自己珍藏了幾百年的美酒都一并送給了我。我看烈火越氣越急，我越覺得有趣，那種感覺很奇怪，但我并不討厭。
我說：“只喝這么一小瓶不會醉的，你也陪我喝喝嘛。”我變出一小瓶酒遞給烈火，烈火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接下了。
“你有什么煩心事嗎？”烈火并沒有急著喝酒，而是問我：“還是，你還在為那花妖的事情煩惱？”
“不止是她。”我苦笑，對著烈火，我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還有一件事，一件……遲了五年都沒有解決的事情。”
“什么事情？”
“慕容云飛。”
“他？”烈火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問你，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自從見到他第一眼，你就一直追著他？”
我咧嘴一笑，道：“烈火，你知道嗎？你現在好像一個老媽子在管自己的女兒，問東問西的好不嘮叨！”
“我就管你！你到底說不說？！”
“小孩子不要問那么多。”我彈了彈他的腦袋，舉了舉酒瓶：“喝酒。”
他嘆了一口氣，順從地喝了一口，又問：“那你接下來又打算怎么辦？”
我苦笑，揚了揚酒瓶，道：“喝了酒，再去找云飛。”
“……嗯。”烈火勉強地笑笑，順從地陪著我喝酒。
一瓶，我只喝了一瓶，就帶著烈火去了城里。
***
慕容府。
親人分別五年又重逢，一定喜極而泣，而我去了清風觀再回來，應該錯過了他們喜極而泣的場面，現在再來時，應該不會是掃了人家的興頭了。
我和烈火出現在慕容府的小院里，遠遠地，就看到云飛和他娘親熱淚盈眶、抱在一起的場面。
沒想到，我走了那么久，他們親人重逢的感動還沒有消淡。
烈火很懂事，見我沒有動作，他也就沒有再動。
只聽見慕容夫人一邊拭淚一邊道：“你這傻孩子，怎么……怎么就那么想不開呢？若真的不喜歡仙兒，不想娶仙兒，又何必、何必一走就是五年呢？你出門從來都沒有那么久過，讓為娘好擔心！”
云飛：“我知道，我知道，娘你的頭發……白了好多……”
慕容夫人：“娘頭發白了沒關系，你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她抽泣道：“這一次，娘說什么都不會讓你再走了，你爹要是還讓你去娶仙兒，娘說什么都不愿意了，你只要不走，不離開娘就好。”
“嗯、嗯！”云飛忙不迭地點頭……
突然，“啊！”云飛捂著心口痛叫了聲，我嚇了一跳，又不敢過去，只好趕緊掐指去算——
算不出！
我無措地握著手，擔心不已地看向云飛，看到他娘親擔心地扶著他，不住問他怎么了。我心里很慌，很想過去問怎么了，云飛的一句話卻阻止了我：
“娘，孩兒沒事，只是這幾天一想到仙兒，這個地方……就好疼！”
我愣在原地，他……他說他一想到仙兒，心就會很疼？！只是一想到就會疼？！那我呢？那我呢？他想到我，又會是怎么樣的？
不會疼吧，哪有人會平白無故地想到一個人，心口就會很疼的？
我難過得想哭，一揮袖，帶著烈火離開了慕容府。
五年，五年于我而言只不過是一瞬，可是對于凡人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漫長的時光啊！這五年的時光，改變不了一個神仙，可是改變一個凡人卻已經足夠了！難怪、難怪我下山之后，感覺和云飛隔了無數溝壑！
不、不！他沒變，只是、也許只是變了回去！他本來就不愛我，只是我用了月老的紅線改變了他的心意罷了！現在，他只是變回去了而已！
可是、可是如果他變回去了，我該怎么去面對他們？是我，讓他們受了五年之長的情難……
“妖兒，好了，我們已經離開慕容府了！”烈火拉住我，焦急地叫道，我緩過神，看清了他的臉，這才收斂了悲傷，沉默地和他落在洛陽的街道上。
“妖兒，你到底怎么了？”烈火擔心地問：“那個慕容是不是欺負你了？！”
我搖頭，奇怪地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我抬手抹去，是眼淚。
奇怪了，我不是沒辦法哭的嗎？不不不，那天烈火還了我翅膀，我就再也不能使用鳳凰的法術和法力了，我也不再是鳳凰了，我只是蝴蝶，所以我可以哭。
驀然間，我已經淚流滿面。
這壓在胸口里已經五年了的悲痛，終于化為淚水，一傾而出。
“妖兒，別哭了，你別哭了！”烈火急得飛了起來，手忙腳亂地來擦我的眼淚：“你別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你胡說！”我哭著指責：“哪有人會平白無故地為別人心疼的？！”
“有啊有啊，你一哭，我就心疼！”
“胡說，你胡說！！”
***
天黑的時候，我也苦累了，不哭了，找了一間客棧住了下來，那客棧依舊是幾年前我落腳的好客來客棧，只是客棧掌柜已經換了一個人。
五年，于人間而言，已經足夠物是人非。
“要酒！”
一進門，我就大聲嚷道，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被霖鏡灌酒時候的感覺，很苦，酒很苦，可是喝在嘴里，不知道為什么的，就覺得心里不那么苦了。
凡間的酒會比霖鏡的酒更苦！能讓我心里不那么苦！
我連著喝了好幾壇，不知道為什么，這比霖鏡的酒更劣的凡間苦酒卻讓我醉得很快，最后，我迷迷糊糊地被烈火拖著上了客棧的樓，拖進了客棧的房間。
迷糊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一個火紅的少年。
“你……你是誰？不……不對，你是烈火……烈火……你……你又變作大人了……”我笑呵呵地說，任由他把我拖到床上。
我的眼皮已經沉重得打不開了，迷糊中，感覺他把我輕輕地放到床上，他的手又在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了。我喜歡他撫摸我，所以我高興地蹭了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好像睡了很久，但是頭還是痛痛的，混混沌沌的，不清醒，這個時候，我好像躺在烈火的懷里。我睜開眼睛，迷茫地看了一眼烈火，不知道為什么，他模糊的輪廓讓我感到很熟悉，很親切，好像在好幾百年前就已經認識了一般。
他看到我醒了，對我微微一笑，輕聲道：“妖兒，我有個故事要告訴你，你要聽嗎？”
“嗯。”我還想繼續睡下去，不過他要說，我聽聽也無妨。我閉上眼睛，頭一歪，在他的懷里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
“好，”烈火道：“在很多年以前，天上有位戰神在地上遇見了一個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