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紫璃笑夠，我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說，她把那設(shè)陣之人一直帶在身邊。

她還說，她把那設(shè)陣之人最重要的人拉下來了。

她一直帶在身邊的人是我和烈火，而拉下來的人——是我。

那，這么說，設(shè)陣的人是烈火？！

我不相信！

紫璃道：“我應(yīng)該早就想到的，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陣眼，因為陣眼就一直在我背后跟著我一起轉(zhuǎn)！只要在那個時候把那死小鬼給殺了，我們自然就能出陣了，可是我沒想到，我居然沒想到！”

我不相信：“不可能是烈火的，烈火他只不過是一個孩子！他怎么可能會有這么高的法力來設(shè)下陣外陣？”

紫璃自嘲地笑道：“我也不信，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一個孩子能設(shè)下這么高明的陣法，所以才會這么傻地踏入陣中。在黑石陣中，昏迷的人會變黑石，可是那小鬼昏迷了那么久，卻一點變化都沒有，想來其實那小鬼一開始就是裝暈吧，不然又怎么能控制得住陣法！”

“……”我不敢相信，可卻想起了我把烈火放下的時候，那一個地方，空間并沒有扭曲。

也許紫璃是對的，因為施法之人就是烈火，所以他在的地方，空間才不會扭曲。

可是我仍不敢相信是烈火把我們帶入陣中，讓云飛和仙兒變作石頭的！

紫璃道：“呵呵，其實那孩子真的很聰明，在那該死的陣中，就算我們?nèi)慷甲冏髁耸^，在他擒住我之后，再把你們恢復(fù)，那也是可以的……”

我忍不住叫出來：“別再說了！”

我才不相信烈火會是設(shè)陣之人！

紫璃真的不再提了，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妖兒，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只有在提到那孩子的時候，你才會那么激動？”

我冷哼：“哪又怎么樣？”烈火只是一個孩子，我才不希望任何人這般欺負(fù)一個孩子。

黑暗中，我聽到紫璃笑了笑，笑過后，她問我：“妖兒，你還想離開這里嗎？”語氣之中，竟是難得的認(rèn)真。

我冷笑道：“誰都會想離開這兒吧。”只不過，我才不信這個反復(fù)無常的紫璃會好心放我離去，只怕是又有什么陰謀詭計吧。

紫璃道：“這是為我而設(shè)的陣法，我死了，他們自然會放你出去。”

我聽了，覺得是天方奇談，紫璃這個人做事隨心，怎么可能會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但我不說出來，只是靜靜地躺著，等她繼續(xù)說下去。

我聽到喘息聲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近。紫璃傷得似乎比我輕，我連動都無法動彈，而且似乎還在接近我……

等她近了，我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的呼吸噴在我臉上，濕潤潤的，盡是惡心的血腥味。

“我可以讓你出去……”她捧住我的臉，我不舒服地呻吟一聲，她的手上是濃重的血腥味，但卻擱到了我……她手上的血顯然已經(jīng)凝固，看來我們掉入這黑洞中已經(jīng)很久了。

紫璃的喘息平緩了些，她對我說：“我活不下去了，我沒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了，你可以離開，但是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聽殞說過，與魔做交易都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呵，不知道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傷成這樣了，還有什么可以和她做什么交易的？又或者說，像我這樣一無是處、一無所有的人，有什么是值得她惦記的？

紫璃的聲音低了下去：“答應(yīng)我，別再因為那個慕容云飛的事而傷心了，這天底下并不止他一個男人……”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但黑暗中，我依舊看不清上方的她。

紫璃的話像是昏迷了一般的囈語：“在黑石陣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要離開吧？這樣可不行……妖兒，你還可以去做很多事情，沒必要為一個比小混蛋還混蛋的男人傷心難過……你要走出這個地方……”

我不敢相信，原來，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我問：“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事？”

“走出去，去找殞……”她喘息了一下，道：“請你，一定……要……找到他。”

“找他做什么？”

她的聲音里帶上一絲柔意：“找到他，你自然知道要做什么的。”

“我拒絕。”我冷漠地回答，殞最想要我做什么的，我知道，他最想要的是我入魔，而我是絕對不會入魔的。

“你拒絕也無所謂了，只要你能走出去就行。”

伴隨她的聲音，我感覺到有一股溫暖的力量流進(jìn)了體內(nèi)，淡淡的紫光亮起，我看清了她的臉，我頓時抽了一口氣——蒼白的膚色，暗色的血痂，原本清麗的面容瞬間變得如惡鬼般可怕！

我錯了，她不是受了輕傷，而是受了比我更重的傷！

“你怎么會受那么重的傷？”我問，她笑笑，道：“你說呢？”

我沉默了，我大概能猜得出來了，我現(xiàn)在之所以只是骨頭碎裂地躺在這里，而她渾身是血——那是因為在在跌入黑洞之時，是她使了全力來保護(hù)我。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要保護(hù)我，又為什么要把我拉進(jìn)來？

一時間，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

“那小鬼不是什么好人，我怎么能放心把你放在他身邊？”暗淡紫光中，我看到她黑白縱橫的臉上露出了疲倦而溫柔的笑意。

我的心一震，難道、難道她其實一直都是在為我想的？在凡間時，她讓云飛吃丹藥，是為了讓他能和我不分開？在進(jìn)入羽族之時，她故意說出讓仙兒使出美人計的法子，是因為她已經(jīng)看出了云飛的心意，是害怕我會陷太深，所以才故意做出來讓我知道的么？

她其實是知道羽族一行極為兇險，可是她還是陪我來了。

我一直在判斷著她對我是好是壞，是會念著與娘親的舊情，還是擁有已經(jīng)淪為魔的兇殘暴戾，她的隨性讓我猜不出。我以為她是惡的，卻沒想到，是善的。

羽族的青陽，我以為是好的，卻沒想到，卻會那么的無情。

耳邊傳來紫璃如夢囈一般的低喃：“這個該死的地方會吸取我的法力，但我會盡量把我的功力傳給你，放心……是純凈的法力，不是魔力，你不用怕……有了我的法力，你出去了，就算那壞小鬼想留你……也留不住了。”

我難受地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笑笑，道：“其實我真的……很想殺了你……但是一想到你是那人的孩子，我就下不了手了……再怎么說，你也是他一直深愛著的人的孩子……我下不了手……”

“你還真的把青陽的話當(dāng)真了？”

“呵……”她輕笑出聲，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

隨著她力量的傳入，我感覺身上那無法控制的痛楚漸漸消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能動了。等我翻起身的時候，紫璃倒了下來。

我趕緊把她抱在懷里，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她身體變得異常冰冷！

紫璃道：“不用擔(dān)心，我這只是遭到反噬罷了，反正我也快要死了，反噬什么的倒不需要害怕了。”

“嗯。”我心里難受，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紫璃問：“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丑？”

“不丑。”我搖頭。

“怎么會不丑呢？”她咧嘴一笑，道：“好吧，我知道我不丑，但一定臟死了。剛掉進(jìn)這里來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清醒的時候，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流了一堆血，可惜動不了……就只能任它流了……流了那么多血，我一定很臟……”

我低聲道：“我?guī)湍闩蓛簟！?/p>

我不顧這個鬼地方是不是會吸收法力了，施法取來了一盆水，這個地方很奇怪，我無法變出一盞油燈來，似乎這個地方是會吞噬光明的，只要出現(xiàn)一點亮光，便會瞬間湮滅。在這里，唯一允許存在的光亮便是紫璃身上那暗淡的紫光。

我借著那黯淡的光芒仔細(xì)地擦干凈紫璃的臉，當(dāng)她那清麗的臉再次露出來的時候，我歇了一口氣。

但紫璃并不滿意：“我還是感覺臟。”

我看了她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她衣服上多出許多硬疙瘩，那并不是臟東西，而是凝固了的血漬。她的衣服本是紫色的，在這黑暗的地方，我看不清她衣服的顏色了，紫衣和血漬都是偏黑色，難怪我看不出來。

我“嗯”了一聲，細(xì)細(xì)地用水為她清潔身子。清潔時，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早已遍體鱗傷。抬起她身體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軟綿綿的，似乎一點骨頭都沒有……不，真正骨頭盡碎的人是她，因為她的身體很多部位都已經(jīng)變形了。

我想起她之前不久說的話，她說她動不了，心里又是一陣陣抽搐的難過，她……都動不了了，可是還是努力地爬過來，把力量傳給我。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不明白善與惡的區(qū)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