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烈火從容地起了身：“好，我馬上就去。”
我不安地抓住他的手，天帝對我而言是至高無上的權威，然而就是這樣至高無上的權威判決了我三世輪回，焚天囚禁不周山，判決令我們分分離離數百年，現在他又要判決什么？
他看出了我的不安，柔聲安慰我道：“沒事的。”
但我卻無法安心，于是說道：“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他苦笑道：“那怎么成？天帝召見是要上九天的，你不能去呀。”
“可是我不放心！”我感到眼睛又紅了：“要是他再判決你囚禁于不周山，那我該怎么辦！”
我可以與喜怒無常的魔頭紫璃談笑風生，可以無懼死亡，可以現在坦然自若地和他說話，可是我還是會害怕。不周山影像中那涅槃的景象雖只有一刻闖入眼簾，可是我卻能感覺到那刻骨銘心的驚恐與痛苦！那是焚天的死亡啊，那是……真正的死亡啊！
“好，我帶你去。”他握著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低聲道：“我不會再和你分開的。”
“嗯。”我抽抽鼻子，勉強破涕為笑。
一行仙婢進來了，為他更衣梳妝，我在一旁靜候，一直到他對我說可以走了，才跳起來去抓住他的手，跟著他走。
此時的小烈火又變作少年模樣了，也許這是對外的形象，畢竟一個孩子是不能服眾的。
我不禁感到心酸，鳳凰這光輝榮耀的身份背后居然是有著這么辛酸的事跡。我想起了紫璃臨死前的話，她說娘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個真正的女人，當時我不明白，但是我現在也許明白了。
鳳凰，必須保持威嚴，女人、孩子的威嚴永遠都是那么難以樹立，那個人是那樣，現在焚天也是這樣……
少年烈火以為我還在為去見天帝的事而擔憂，于是低聲安慰我道：“別擔心，天帝是明理之人，不會再為難我們的。”
我勉強地笑笑，知道他誤會了，就停下來問他：“你累了嗎？作為鳳凰，你累不累？”
他馬上捂住了我的嘴：“不說累字，不能說。一說，就真的累了。”
于是，我明白了。
我們很快就到了九天之上的凌霄寶殿。我沒有來過這里，可是在踏入這一片天空之時，頓時明白了這里是什么地方。這個宏偉而莊嚴凜然的宮殿，就是天外天，九天的凌霄寶殿。
我抓緊了烈火的手，停了下來，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若怕，就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來的。”
“不！”我搖頭，努力扛住那幾乎把我擠碎的壓力，咬住顫抖的牙，道：“我能進去。”
“別勉強自己。”他的手突然變得溫暖，一股溫暖的力量從他的手傳到我體內，我感覺身體里那被封印的力量似乎一瞬間復活了，那可怕的壓力頓時驟減。
我感激地看著他，點頭示意我已經沒事了，可以走了。
我跟著他進了寶殿，可是卻只能停留在殿門，無法再向前一步了。我可憐巴巴地看著烈火，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手，道：“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來的。”
我抓緊他的手，蒼白地搖搖頭，但是他還是狠心地抽出手，踏入了凌霄大殿。
我停留在原地，彷徨，無措。
我可以在殿門口看得清里面的人物事，天帝的聲音凝集了法力，清晰地傳達到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于是，我聽得分明。
“火神，身體可好？”
烈火福身：“托天帝萬福，臣一切安好。”
天帝簡明扼要地說明事情原由：“朕聽說前日龍族公主下毒謀害于你，可有此事？”
“回稟陛下，這只是公主與臣開的一個小小玩笑罷了。”
“但羽族長老卻來此告御狀，說龍族公主下的毒非比尋常，你此時還能站在這里，那還是青炎長老以命換命換回來的，這可是真？”
“……是真。”
“那你可有什么話說？”
烈火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一個衣著金貴，龍頭人身的人上前搶白了：“啟稟陛下，小妹氤氳下毒是真，可是您就不問問她下毒的緣由嗎？這，豈不是失卻公平？！”
于是，天帝轉而問站在他身后的氤氳：“龍族公主，你可有話說？”
氤氳恭敬地上前，一福，振振有辭道：“啟稟陛下，我與羽族焚天自幼就有婚約在身，那婚約還是您玉口親批的呢！可是這些年來，焚天卻與蝴蝶仙子糾纏，那分明就是沒有把婚約放在眼里，那不僅是對我族的不敬，也是對您的不敬呀！”
天帝沉默。
“不久之前，我與焚天舉行婚禮，卻因有魔入侵而中止婚禮。前日，臣為了了解未來夫婿的品行，增加彼此的感情，于是膽大地邀請焚天過府一敘，可是他一來就瞧見在我房中做客的蝶仙，立即將我拋卻在后，與蝶仙眉來眼去，那顯然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這怎能讓我不氣？于是，我才犯下了大錯。今日我不奢求陛下輕判，但還請陛下還我龍族一個道理。”
“……”天帝看向烈火：“你可有什么話說？”
天帝的聲音平緩而冷靜，一句話卻似乎把所有的話題都繞了回去，那不就是在問氤氳話之前的話語么？難道，天帝有心偏袒羽族？
烈火道：“公主說的是真，那的確是焚天不對在先，可是陛下您明理睿智，曾在下界歷經百世情劫，理應知道感情之事是不能勉強的。而臣與蝶仙之事，您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如今您若還是問一百年前的問題，焚天的回答也還是一樣的——此世只認她一人，絕無二選！”
天帝嘆息：“火神與蝶仙感情之深實在感人。”
氤氳的哥哥憤然道：“那小妹該如何處理？她與焚天的婚約可是自幼便就定下的！”
天帝道：“他們二人是有婚約在身，只可惜火神已找到心中之人……”
“可那小小蝶仙可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小妹的？臣也曾見過那蝶仙一面，那蝶仙貌不出眾，連小妹的一分姿色都比不上，火神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居然放棄小妹而去追求一個不出眾的仙子？”
天帝道：“那蝶仙在容貌與其他方面的確是比不上龍族公主，可是卻又一點是她能做到而龍族公主不能做到的。”
“那是何事？”
“她能令焚天心甘情愿地涅槃重生。”
一句話，打破了大殿的躁動，令所有人都無法再繼續言語。我站在殿外，幾乎淚流。
沉默許久，天帝又舊話重提：“火神，你可有什么話要說。”
此時，我聽明白了，天帝似乎在說，無論烈火說什么，他都會應允。
烈火道：“此事是臣不對在先，但我族也亦因此而損失了一名德高望重的長老，我想，就算我還有心迎娶龍族公主，我的族人也無法接受她了吧。”
“嗯。”
“所以我想，取消婚約。”
“那怎么成！”氤氳的兄長暴怒，但天帝一個平靜的字就讓他住了嘴：“允！”
也許是天帝的威嚴在此，他們不敢再多做辯駁，只能悶聲應了下去。
過了不久，烈火就開口道：“臣身體不適，想暫且告退。”
天帝微微一笑，突然抬手一指，我怔住了，因為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我！
“難得你將人帶到了這里，怎么，不能讓我見見你鐘愛的女孩么？”隨著天帝的聲音而起，我感到了一股引力將我吸進大殿之中，我還來不及驚叫，便怯生生地站到了大殿之中。
我驚恐地抬著頭，看清天帝的面容，那更令我驚訝了！
他的面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可是臉上卻充滿了成熟與知性，他的目光讓我不敢對視，他的目光似乎充滿了力量，似乎能一下子就看穿所有。我不敢對望他的目光，仿佛我竭盡全力隱藏的所有秘密都無法再隱藏下去……
我聽到他沉默的嘆息：“真是令人懷念的面容呀……”
我緊張地揪緊衣角，冷汗沁沁。
“我明白了，那可是一個珍貴的女孩呀。”天帝一陣輕笑，“火神你可要好好保管，才能不讓她流落在外。”
“臣明白。”
天帝一抬手，一塊令牌出現在我面前，只聽他道：“想來龍王霖鏡是為你而來的，這塊令牌可帶你去見他。”
“嗯……是。”我驚慌失措，不知道用什么禮節來謝恩才好，慌亂之下，就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是。
此時，烈火過來牽我的手，道：“臣先請告退。”
“允。”
“多謝陛下。”
我愣愣的，任著烈火把我帶離了凌霄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