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下午的實踐課，凌空師兄又很耐心的教了我?guī)讉€招式，我雖與他在一起便有些緊張，但好歹練劍的時候還是很認(rèn)真的，所以他不停點頭夸我聰明。我很高興，頗有些得意，課結(jié)束后，其他的弟子都走了，我還留在后山獨自練了一會兒。

這時節(jié)，祝余草已經(jīng)長得很茂盛了，大多直到腳踝，有些高的甚至長到小腿肚。可見小祝余將它們照顧的很好。夕陽快下山的時候，我有些累，便躺在高草里瞇一下，這樣，醒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吃晚飯了。

我預(yù)想的挺好，但躺下沒多久便聽到嚶嚶的哭聲，隨后有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聲：“凌空師兄好兇……”

我心里一緊。

“他只對若若一個人好……”

“你別哭，你別哭……”是小祝余的聲音！

“我也有很認(rèn)真的練箭啊，可他居然那么大力的踢我。我爹娘都還沒有打過我呢！”

“哎呀，你別哭了，別哭了……”

我嘴角開始抽搐，死死拽著身旁的祝余草要憋住笑，但終于還是沒忍住，在草地里打起滾來。祝余啊祝余啊，我來招搖山一年多，你從未與我好好說過話，但若是與你好好對話便是你口吃的重復(fù)一句話，那我還真是慶幸我們從未交好過。別哭！別哭！你這么蒼白的勸慰哪個正哭得傷心的女孩子能聽得進去啊？

我笑夠了便爬起來，對上不遠(yuǎn)處正目瞪口呆的兩人。“你們，繼續(xù)，繼續(xù)！”我擺擺手，抱著掩日劍走掉了。

到了食堂，瑯篁正與小錦面對面坐著吃飯，我心情頗好的與他們打招呼。實際上，自小錦來之后，我與瑯篁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小錦很黏瑯篁，而瑯篁也任她黏著。陰雨天的時候，我也會想起那個只有我們兩個弟子的冬天。但，向來沒有什么會永遠(yuǎn)留在我身邊的。比方說幽芷師父，比方說瑯篁……

撿了一個靠門的角落坐下，我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飯。屋外最后一點日光忽然被掩住，我一驚，抬起頭來。小祝余站在門口，眼睛通紅的望著我。

呃。我好想噎住了。

“若若……”祝余帶著哭腔往我旁邊靠，我嚇得趕緊挪個位置，翻了好久白眼才咽下那口飯，趕緊對其他的童子道：“我沒有欺負(fù)他，真的！”

為了表示自己的真誠，我又扒了一口飯表示自己完全可以淡定的置身事外，但小祝余今天明顯不對勁，一直貼著我坐著。我一邊嚼飯，一邊暗想許是自己撞到他口拙的樣子所以過來求我不要告訴外人。

然而，我并沒有這個打算啊！倘若他與我多交流一點，便應(yīng)該知道我不是這么的小狐貍。可惜，因著他的不了解，白跑了這一趟，又白費了一番央求。

我沒邊沒際的想著，一個不留神卻聽見祝余在我耳旁道：“若若，我喜歡你！”

噗。我一口飯噴了他滿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蹲在長椅上用袖子為祝余擦臉，轉(zhuǎn)而又問道，“你剛才說啥，我可能是老了，有些耳背，聽得不是很清楚。”

“若若，我喜歡你！”

祝余的回答跟剛才我聽見的并沒有出入，我晃晃腦袋，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有些精神恍惚。

“若若，我說我喜歡你啊！”祝余又重復(fù)了一遍。

我甩甩袖子，站好，認(rèn)真的看著祝余，道：“我可不想跟迷谷打架了，雖然他老早就不是我的對手了。”

說罷，我拿起擱在桌上的劍大踏步走了。

半夜，我餓得難以入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象一些美食。小錦被我弄得也還睜著眼睛，末了，她開口問我：“若若，你的反應(yīng)很奇怪！”

我盯著屋頂看，目光有些迷茫，問道：“什么反應(yīng)？”

“倘若有人跟我說他喜歡我，我心底會非常高興。即使面上表現(xiàn)的很不以為意，私底下還是會偷偷笑的。但從剛才到現(xiàn)在，我沒見你有任何高興的跡象。我知道你不是很有心機的狐貍，心事也不會藏得那么深，所以我肯定你是真的很不在意祝余剛剛那句話。”

“小錦，你想多了。”我翻個身，背對著她。

在一起這么久，我還真不知她是個鍥而不舍的姑娘，她過來掰我的肩膀：“那你倒是說說你的想法啊。”

“我來招搖山一年多了，與祝余從未好好的說過一句話，也一直沒做什么來改變我們的關(guān)系，所以并不知道祝余今天為何要說這句話。或許你會覺得是好事，或許于其他人都是好事，但小錦，你并不了解我，不知曉我的想法。”

“那你說說你的想法啊！”

我舔舔唇，沉吟良久道：“倘若……小祝余有一日再跟我說：若若，我不喜歡你了。我該怎么辦？或許你會說那就不喜歡唄，沒什么大不了。但小錦，我不能接受。我以前有個幽芷師父，她待我很好，可是后來死了，我很傷心。還有一個，說出來你可能不高興，在你來之前，瑯篁與我很好的，但現(xiàn)在卻不大理我了。我雖不說，但其實心里是很難過的。如果有個人對我好，那我便希望他一直對我好，不要結(jié)束他的好。如果有個人原本并不友善，而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那便一直保持這樣的關(guān)系吧。但若有一日他表現(xiàn)的很和善，我會驚恐，怕有一日他會離開，斷了他的好。那樣，于我是很傷心的事。所以，我寧愿他們還是冷冷的，冷到我覺得沒有什么好擔(dān)心失去的……”

這一番話我說的有些迷糊，不知小錦聽懂了沒有。我說完后，身后沉默了許久，最后有悉索的聲音，小錦藏到被子里，聲音悶悶的，對我說：“若若，你好……”

好什么？下面的詞斷了。但我其實并不等她的寬慰的，我只是想說說我的想法而已。

我開始有些睡意，便閉上眼，但小錦卻忽地大聲說了一句：“若若，瑯篁是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