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梁待了幾日,林綰舒繼續上路,這一次她要往鄴城去。
弦雪閣中,只有疏袖與聽塵二人。
“你臉色似乎不太好,這幾日可有按時喝藥?”疏袖從卷宗中抬起頭,望著同樣忙碌的聽塵。
“嗯。”聽塵淡淡地敷衍一句,疏袖皺了皺眉,嘆了口氣。
“芍藥山莊那邊情況如何?”聽塵未抬頭,繼續說道。
“冷先生已經把沈家舊部基本結集起來,由于芍藥山莊過于扎眼,我們便把集合的點定到了豐城柳家。柳瑛戈先生會在那邊負責接應。”疏袖淡淡答了。
“墨羽盟呢?”聽塵繼續道。
疏袖一愣,想到了懷中的玉牌,有一瞬的失神,“步光他還在楓都,我也不太清楚。”
聽塵點了點頭,繼續伏案,日光打在他消瘦清鑠的側影上,疏袖忽然感到一陣心疼。
東風已過,暑氣漸生,楊柳愈發蔥郁,疏袖一人行在水旁,天光映在面上暖暖的。可是心中卻悵然若失一般。
這些年,這些事情紛至沓來。多年的努力就要成真,一時間竟有些恍然。
多年前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哪會有這么多莫名的煩惱。
走過廊橋,停在水邊,疏袖靠在假山上坐下,細柳垂在碧水之上,風淡淡吹著,柳枝輕搖,難得的靜好。
她很久沒有好好靜一靜了,忽然覺得有輕微的響動傳來,疏袖不用回頭就已經感到了那股明媚溫和的氣息。
“寂和。”疏袖笑著,頭靠到了身后的肩膀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寂和溫然一笑,從后環著疏袖。
“我就是知道是你啊。”疏袖調皮一笑。
寂和看著她的側影,眼中卻有了一絲猶豫,“疏袖,你準備好了么?”
疏袖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嘴角牽起一絲苦笑,“我,不知道。”
寂和的手緊了緊,“丫頭,別怕。”
“嗯,我不怕。”疏袖望著湖光眼神有了一絲的蕭索,她只是不知道,報仇之后該何去何從,忽然她覺得自己是那么茫然。
黃昏的時候,靈樞向弦雪閣走著,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成了她每天的習慣。五年,這只是最好的預期,若是他再如此勞心費力,不出三年,那病勢也許她就控制不住了。
“沈姑娘。”靈樞抬首遇到正要去弦雪閣和聽塵商量楓都的事情的疏袖。
“靈樞,又要去送藥么?”疏袖見到她,親切地點了點頭。
“嗯。”靈樞面有憂色地點了點頭。
疏袖見她面色,心知一二,“可是聽塵的病又重了?”
靈樞嘆了口氣,“姑娘你也知道樓主的身子,若在這么折騰下去,恐怕···”
疏袖皺了皺眉頭,知道;靈樞說的不假可是她又怎么阻止呢。他有他的野心和抱負,有他的責任和使命,這一切都已經命中注定,無法改變。
“我知道,你放心,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等撐過了今年,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了。”疏袖望著夕陽奪目的金光。這一切都快些過去吧。
“是啊,希望一切都好起來。”靈樞喃喃道,跟在疏袖的后面向弦雪閣走去。
“靈樞,這樣你不覺得辛苦么?”疏袖忽然停下來,回望身后的靈樞。若是仔細看,她也是個溫婉靈秀的姑娘,可是她總是默默的來去,不落一絲痕跡,就算是喜歡也是小心翼翼,這樣卑微的活著,不辛苦么。
靈樞未想疏袖會有這么一問,愣了一瞬,旋即笑道,“這是靈樞心甘情愿,能做這些靈樞就已經很開心了。”
疏袖淡淡一笑,眼中卻劃過一絲心疼。是啊,也許在她,這就是幸福了。
疏袖推開弦雪閣的大門,靈樞隨她進入,琉璃杯中冒出淡淡的藥氣,苦澀微溫。聽塵見到疏袖溫然一笑,又看到藥碗輕皺了眉頭。
“喝藥吧,不看在自己的身體上也要看在靈樞不辭辛苦的份上。”疏袖淡淡說著,卻偷瞟了靈樞一眼。靈樞的面上有些微燙,兩只手絞在一起有些微赧。
聽塵竟很聽話,端起了杯盞一飲而盡。“有什么事情來找我么?”
靈樞的心有了一瞬的落空,想到往常,都是隔了好久他才勉強喝那么幾口,今日全都是因為沈姑娘在場他才如此痛快。眼神中閃過難掩的落寞,深知此時已無她事便轉身出了屋。
疏袖望著靈樞微帶蕭索荒涼的背影不住惋惜。人生自是有情癡,紅消香斷有誰憐。
夜風微涼吹在面上,靈樞忽然感到眼角酸澀,永遠,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路過水煙閣的時候,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樓上的溟然看到。溟然手中握著的仍是那日疏袖送他的銀色飛鏢,上面刻著她最喜歡的蓮花模樣。其實他和靈樞一樣,都是心向往,卻,求不得。
弦雪閣中,疏袖發了一會兒呆,卻猛然驚覺聽塵一直在一側看著她。面上有些羞赧,想起正事,“我想去一趟楓都,你隨我一道?”
聽塵聽后溫然一笑,“我正有此意。”
“那邊的情況有些糟糕,這個時候千萬別出什么岔子。”疏袖有些憂心。
“我們明日就出發,云夢先生也會跟去。”聽塵早就有了全盤的打算。
“嗯,這樣更好了,希望可以解了姑姑他們的僵局。”疏袖贊同地點了點頭。
“那好,你去歇著吧。明日還要趕路。”聽塵輕輕一笑囑咐道。
“你也是,好好休息。記住,你若是倒下我們就敗了。”疏袖看定了他的眼。郁聽塵,這個人,她和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只是到了現在卻仍是看不透他。更看不透的是自己對他的感情,似乎是友情,有時候卻又不只是友情。
聽塵溫然一笑,可以看出眼中透出的淡淡喜悅,“知道了。”
疏袖出了弦雪閣,夜風吹面,冷月如霜。腦中卻是聽塵淡而憂悒的笑顏,那抹淡然神色好像印在腦中很久了,久到已經模糊了歲月。孩童時,少年時,重逢時,似乎一直都為變過。原來他們已經相識這么久了。
疏袖抬首望著泠然月色,她從未覺得如此疲憊,如此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