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的月光籠罩著皇城,顯得寂寞空廖。紫金宮前七十二級白玉階泛出森寒的光,疏袖瞞著眾人,一身玄黑勁裝潛入了宮中。
皇宮的外廷沒有內廷戒備得那么森嚴,疏袖一路上小心謹慎,終是順利闖過。
今日來,不是為了報仇。只是為了曾經的一個許諾——救出西涼褚。還好他沒有被關到內廷中,不然,疏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深深的甬道西面,有一排窄房,從左數第三個窄房下去就是關押西涼褚的地牢。疏袖趴在甬道的墻頭,頭卻歪向了內廷,紫金殿啊,她的仇人就呆在那里。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明明仇人近在眼前卻無法把他除之而后快。那種滿腔泛溢的恨就像是涌浪般無聲滿溢,只能用殘存的理智一點點的壓下,撕裂般的痛苦。
光影幽暗,疏袖一個起落,落到了窄房門前。四周竟沒有一個人把守。疏袖暗自狐疑,難道夏焱的消息搞錯了?
疏袖小心地打開房門,一手緊攥著那把冰蠶絲的折扇。準備隨時擋掉突如其來的暗器,卻,什么都沒有發生。
按理說這樣一個重要的人,不應如此,疏袖的心中泛起了不安,但還是一步步走了進去。
屋子中整潔干凈,樓梯也是一塵不染的。疏袖拾階而下,下面傳來的幽暗燭光映得她的臉明暗斑駁。粉白的墻壁上打出一個少年的身影,正專注地修一只傀儡娃娃,表情專注而安詳。
“西涼褚,我帶你出去。”疏袖看著少年,伸出了雙手。
少年木然轉身,兩只眼睛空洞茫然,也愣愣地伸出了手。
疏袖正要牽住少年,卻不想,少年原本空洞的眼神精光乍現,一枚血紅色的銀針從口中吐出,不偏不倚地射向疏袖心口。這場攻擊突如其來,疏袖猝不及防之下,竟無處可躲。疏袖這才明白為何沒有人把守這間屋子,因為這少年本就是必殺。
疏袖眼睜睜地看著刺向心口的銀針,銀針挨到了玄黑的衣料,她似乎可以預想到銀針刺在心臟上的蓬勃聲響。呵,生死邊緣掙扎了多少回,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都被收稍。
身旁衣角涌動,沒有預料中穿皮而入的細微聲響。一股力量把她向旁邊一拽,另一只手猛地將銀針打落。銀針落地,上面的“紅雀珊瑚”染了塵。
疏袖回頭,看到男子蒼白的顏,又是那抹憂悒孤寂的眼神。“聽塵。”疏袖喃喃吐出這兩個字,有多久,她都沒見過他了。
“他中了自己的傀儡藥,已經變成了夏天無的傀儡。”聽塵望著西涼褚說道,眼神平靜,抓著疏袖的手卻依舊是緊緊的毫不放松。
他竟成功了么,只是他可曾想到卻是自己嘗了自己的苦果。
疏袖發出一聲輕嘆。西涼褚在發出銀針之后又恢復了伊始的木訥茫然。疏袖上去點了他的睡穴。“我們帶他出去吧,不管他變成什么,我始終答應了別人要帶他出去。”
“你對別人的許諾,總是那么上心。”語氣中竟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可奈何。
疏袖無言笑笑,聽塵卻早一步背上了西涼褚。
二人迅速撤離了皇宮,楓都冬日寂靜的深宵,晦暗的月下是一前一后兩枚身影。
疏袖看著眼前的的男子,素白的袍子空空蕩蕩的,想是又消瘦了幾分。
“聽塵,你怎么會在這。”疏袖看著暗月下瘦削的背影不住問道。
前面的男子身形一滯,緩緩回頭,嘴角帶了一絲篤定的笑。“我猜到你不會安分,一定會夜闖這皇宮的。”他是那么了解她,對她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疏袖聽后愣了半晌,繼續跟在他的身后。心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為何,為何每次的生死之際,陪在我身邊的都是你,聽塵,這一生,我欠你良多。
回到了客棧,疏袖才發現,來的不止聽塵一個人,還有綺顏和宋清音。只是寂和卻沒有來。
聽塵放下昏迷著的西涼褚。宋清音上前檢查了一番,皺了皺眉頭。
“這藥的藥性強烈,要復原恐怕會很困難。”疏袖也上前檢查一番,知道宋清音所說非虛。看來只能把他帶回塵水樓靜靜休養,至于能否復原,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天色已晚,眾人都顯出了疲態。疏袖與綺顏許久未見,自是開心,二人便到里間安歇。剩下聽塵三人,安放好了西涼褚后也各自歇下。
碧紗帳輕輕垂下,里間中,疏袖和綺顏都沒有睡著,便隔著帳子聊了起來。
疏袖終于不住問道,“寂和,到哪里去了?”
隔著帳子卻傳來一陣嘆息,“他到永安郡去了。”
永安郡?芍藥山莊!應該是去找冷戎了吧。疏袖的表情有些黯然,只是隔著帳子看不分明。
綺顏許久聽不到疏袖答話,便輕輕問道“睡了么?”
“沒有。”疏袖止住了空想,懶懶答道。
綺顏卻在帳子后面抿嘴一笑,“疏袖,我和先生要成親了。”
疏袖一聽,驚喜地撩開簾子,“當真!什么時候?”
“快要過年了,先生說,就在年前。”綺顏面上緋紅,疏袖穿著羅襪跳下床,一臉欣喜地鉆到了綺顏的床中。
“你可真是的,這么好的事情怎不早告訴我,也好讓我準備賀禮。”疏袖畢竟年輕,遇到好友有情人終成眷屬,豈能不開心的望形。
“先生不喜歡鋪張,我們也沒準備大肆操辦,只要親近的人在場就好。”
“再怎么說都是女孩子一輩子的大事,馬虎不得。”二人笑作一團,漸漸的鬧累了,便漸漸睡去。
綺顏睡得黑甜,疏袖卻睜開了雙眼。看著綺顏,眼中有隱隱的擔憂也有淡淡的喜悅。真的,還有半月就過年了,這年一過,天下就不會太平多久了。
趁著天下暫寧,風雨未起,你們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
她又想到了寂和,這么多年她和他總是聚少離多,也不知,今后的歲月他們是否能安然度過。
他的憂,他的笑,他在月下淡淡揚眉,他們在風中舉杯共醉。與他的每個時刻她都記得。
小的時候每次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他都會站在她的面前伸出右手,輕輕勾著四指,對她說“丫頭,過來。”
只是現在,她和他離的那么遠,那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