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還是沒有回來。

雨京還在屋里焦頭爛額的等著胤祥的回音，一聽阿瑪叫她去前院問話，心里打鼓。不知道阿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進了前院只見馬爾汗坐在上座品茶。

“女兒給阿瑪請安。”

馬爾汗抬頭看了她一眼，“誰讓你坐了？”

雨京已經半個屁股都坐在椅子上了，只好又站起來，一看阿瑪這臉色不對勁，“您叫我有事？”

茶碗被重重放下，“你叫伊桑去干什么了？”

雨京大喜，“有伊桑的消息了？”

“我問你叫伊桑去干什么了？”

“我叫她陪我去拜菩薩，后來我暈了，后來伊桑就不見了……”這不都早就報備過了么？阿瑪是糊涂的忘了？

“跪下！”馬爾汗威嚴的一聲吼給雨京嚇了一跳，也不明白什么事情，趕緊下跪。

“你進宮可是學的一套一套，你不知道我當官辛苦，也不用想想家里名聲？”馬爾汗用力拍著身邊的桌子，“只當你年紀小又不懂規矩，處處也不為難你，你倒是當自己是什么人，借了誰的膽子敢這么安排？！”

雨京聽的滿頭霧水，“我安排什么了？”

“你還有臉說？”馬爾汗怒氣沖沖的站起來，“拜菩薩怎么會拜到太子腳邊去了！”

雨京也明白再沒什么好解釋的，“您要怎么處置我都可以，先把伊桑找到了再說行不行？”

“找？還用找？”馬爾汗已經近乎要咆哮，“你安排她去見太子，你會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這府里還上上下下的去尋她，你這出演的可是漂亮！”

雨京一愣，半響沒回過神。

“要不是今天宮里的官差過來報信，我們還真都讓你騙了。”馬爾汗在屋里來回踱步，“你，你簡直膽大妄為！”

“我看你跟十三阿哥那邊哭的跟真的一樣，誰知道你蛇蝎心腸到這個地步！就算我沒有養育你這十幾年，你在鄂爾多斯到底學了些什么東西？你自己說，你憑什么？你為什么！”

雨京被這劈頭蓋臉的一通罵，臉上早就分不清什么表情。只是眉頭緊皺，瞪著阿瑪的臉，一聲不吭。

馬爾汗一看就知道已經被氣的不行，大口喘著粗氣，“她叫你進宮就是為了教給你這些？她以為自己是誰？十七阿哥才多大，你們竟然謀劃這種事情？”

“這根本沒有額娘的事情！”雨京搖著頭大聲喊出來，“伊桑到底在哪里？”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告訴我，你安排伊桑去太子身邊干什么？”

門外的巴圖終于邁進屋，重重跪在雨京身后，“這是我和伊桑商量了決定的，和格格無關。”

雨京呆呆的回過頭。

“……是你？”

巴圖沒有直視雨京，對著馬爾汗道，“大人不要責怪格格，全部事情都是巴圖和伊桑自行決定的。”

“巴圖！”雨京終于明白了。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過去‘啪’的一聲給巴圖一個巴掌，“你好大的膽子，你怎么能讓伊桑去做這種事情？”

巴圖的臉慢慢泛紅，卻面不改色的抬頭望著雨京，“伊桑不去，誰去？”

馬爾汗被兩個人這一出怔的一愣，站在原地看雨京不停的用力捶著巴圖的胸口，火氣更大，“你還想裝到什么時候？現在讓下人給你擋？”

雨京停下手，轉過頭瞪著馬爾汗，怒火難消，“你讓伊桑回來，我自己去！”

“混賬！”馬爾汗的手都因為太憤怒而顫抖著，“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巴圖給馬爾汗磕了一個頭，“大人還請息怒。格格自鄂爾多斯回來不停的受打受罵，巴圖和伊桑看不下去，才想給格格一個出頭的機會。這事格格不知道。大人如果要怪罪，巴圖大可以死證明格格清白。”

雨京一聽便知道巴圖這番話是伊桑教的，更是滿肚子的怒火沒地方撒。反正已經讓阿瑪知道了，心也一橫，“這事我知道。”

巴圖抬起頭瞪著雨京，“格格不知道。”

雨京無力的看著巴圖，淚水決堤，這才終于放聲大哭出來，“我多少猜出伊桑不會簡單的丟了，我只是沒猜到你也摻了一腳。”

這又哭又喊的，屋外多少有幾個下人側耳在聽著。夫人一邁進院子就一聲喝令退散了下人，進來一看雨京趴在地上早就哭的不成形，轉身伸手掩上門。

“老爺，您別氣壞了身子。”夫人跨過地上的雨京，“大過年的，讓外人聽了豈不是笑話。”

馬爾汗用力一揮打翻桌上的幾個杯碗，“她回來就是要讓我變成一個笑話！”轉過身又指著雨京，“你讓我的臉往哪擱？”氣的他用力甩門而去。

雨京光聽見自己在哭，也聽不清楚阿瑪到底在嚷著什么。夫人嘆口氣，“你說說，你阿瑪對你可算是寬宏大量了，你就不能讓他省省心？

你六姐思葉在你這個年紀早就明白事理，當家都成了，你還在這上上下下的讓人提心吊膽的。”

臨走的時候又甩下一句，“你就在這跪著吧。給你好臉色，四下寵著你護著你……哎，真是什么人生什么孩子，管不了。”

巴圖一直陪在一邊跪著，看雨京又哭了陣子到最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爬起來跪好，低著頭一言不發。關著門屋里也不怎么透亮，兩個人都沒有聲響，倒有些慎人。

“伊桑那天晚上跟我說，這事不能讓公主做。”巴圖低頭緩緩的用蒙古語說著，“巴圖和伊桑自打進了京城，都沒有好好保護過公主。同樣是為本族做事，公主可以做的我們當然也可以做，公主不想做的我們更應該搶著做。”

雨京還是低著頭，“……所以她讓你打暈了我自己去見的太子？”

“早前有宮里來傳信的，我偷著聽見是說讓太子收了已經在宮里了。”巴圖清了清喉嚨，“公主放心伊桑，她知道分寸的。倒是那天來的那個蒙古人，伊桑說讓公主多加份小心。”

“你怎么今天才告訴我？……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如果早告訴公主，公主必定不會同意。到時候事情做不了還可能敗露了，伊桑怕公主在那個喜歡的皇子面前不好面對。我就是沒算好，公主還真告訴那個皇子了。”

雨京抬起頭，眼睛空洞的望著地上破碎的茶碗，深深嘆口氣，“你讓我怎么和蘇赫巴獸說？”

巴圖聽見蘇赫巴獸的名字突然動容，低頭用力咬著下頜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兩個人跪了幾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了。身后的屋門終于被推開，夫人又回來站在他們身后，“老爺讓你起來。”

“阿瑪原諒我了？”

夫人低頭看了眼巴圖，“這事從今往后誰也不許再提了，也不許說認識伊桑這個人。宮里傳信的說太子祭天的時候收了一個蒙古女子入宮，但是這個人不叫伊桑。”又轉過頭看著雨京，“我不管你什么用心，也不管你額娘什么用心，但凡以后你如果要是用伊桑幫你們做任何事情，老爺絕對不會對你手軟。我們家的名譽，就算你不稀罕，也不能毀在你手里。你聽明白了？”

雨京只覺得喘不上氣，胸口好似有千斤大石壓著，“我還能不能見她？”

夫人瞇著眼睛看了看雨京，聲音越發陰冷，“老爺已經遣散了大半個院子的下人就是因為你，你說呢？”

指著門外站著的兩個丫鬟，“福香和福清從今往后貼身陪著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走到門口又道，“你要是覺得有本事去找十三阿哥給你求情，你先想清楚了，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樂不樂意讓他知道。”

巴圖見夫人走了，才起身幫雨京揉著膝蓋。兩個丫鬟都是夫人身邊伺候的，走過來也不說話，一邊一架，拉著雨京就往外走。

雨京邊走邊回過頭望著還在原地的巴圖，眼神里酸甜苦辣已經分不出。突然想到什么用蒙古語喊道，“你去找十四……”

巴圖抬頭愣了半響，眼睜睜看雨京被架出院子。

。。。。。。

既然被說是任性不懂事理，就讓她做到底吧。雨京已經自知跑不出去了，兩個丫鬟都都冷著臉坐在她屋里，寸步不離的盯著她。出屋也都是一個一個來，必定留一個看著她。

“難不成你們倆晚上要跟我一起睡覺？”

沒有回應，兩個人都坐在門檻上不出聲。雨京也不著急，坐回炕上拿出針線籃子，低著頭又開始翻花樣冊子。只是時不時抬頭看看兩個人在干嘛，見她們也同樣時不時的回頭盯著自己，又都互相躲著對視。

表面上不吭聲，心里可是火燒火燎的。巴圖到底能不能把話傳到十四阿哥那邊？夫人已經擺明了不讓她找胤祥，其實她也不清楚見到胤祥能說什么，貌似是真的不應該讓他知道的。雨京只知道一見到他那張臉就存不住話，什么都想告訴他，現在只能求菩薩保佑，他查不出真相。

伊桑已經進了宮，那乃仁臺必定也聽到了風聲。要是知道進去的是別人，他會不會跑過來張開嘴吃了她？

伊桑失蹤的這幾天，雨京從巴圖吞吞吐吐的話里多少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只是實在是著急，腦子里面早就分辨不了好壞。從小她就細想不了事情，以前在鄂爾多斯總是伊桑幫她，告訴她要做什么說什么，進了宮又有蕓墨總是幫她想辦法，現在讓她一個人考慮這些復雜的關系，真的是絞盡腦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像周圍的人都被自己得罪光了。嘆口氣再一抬頭，丫鬟又還是盯著，雨京也算找到撒氣的出口，沒好氣的大聲吼，“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