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時間慢的像是螞蟻爬,有時候又過得飛快。
怎么攔,怎么勸,卻總也是一次沒看到,讓老王爺蹦跶跑的時候摔了一跤。這一跤卻非同小可,當(dāng)時扶起來的時候不覺得怎樣,但是當(dāng)晚太醫(yī)過來的之前老王爺已經(jīng)口齒不清吐不出話了。
李太醫(yī)來的時候并沒說什么,只和跟著一起來的小童低聲說了幾句。小童會意點了點頭退了出去,沒一會兒王妃就過來了,一臉焦急,一臉怒氣,“怎么會這樣?!”
當(dāng)日伺候的兩個丫頭冰青和可嬌嚇破了膽子,在屋里一個勁兒的哭個不停。琴香和雨京都在屋里勸著,誰也沒敢去王爺屋里問問怎么回事。只聽見王妃和幾個阿哥氣急敗壞的喊聲,差不多有一個時辰都沒停。
稍晚的時候婉玉才回來,說從五阿哥那邊問來了實情。幾個丫頭又都圍過去詢問,婉玉臉色也是刷白,輕輕搖了搖頭,“李太醫(yī)的意思,好像是不行了?!?/p>
冰青當(dāng)場就嚇暈過去了,留下可嬌一個勁兒的哆嗦,“王妃……王妃說了什么沒有?”
婉玉這種時候倒也知道輕重,不像平日里拿著架子說話了,壓低了聲音,“我過來的時候好像他們正在商量怎么辦,我也不好多待,五阿哥讓我先走的?!?/p>
幾個人互相都看了一眼,誰也沒說什么。
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有的怕失了職被王妃責(zé)怪,有的怕王爺再也活不過來了,更多的是怕她們自己,如果沒有了老王爺,下一步要被怎么安排?
夜里冰青連做夢都嗚嗚哭著道,“我不要陪葬,王妃求求您,不要讓我陪葬……”
躺在她身邊的琴香和可嬌趕緊捂住她的嘴。
冰青混混沌沌的總算是又睡著了,剩下幾個人驚嚇的一夜未眠。
從那之后,老王爺確實不蹦跶了,他也根本下不了炕了。老態(tài)好似一夜之間布滿整張臉,臉色總是蠟黃色的,見到她們就只是咧著嘴呵呵樂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轉(zhuǎn)眼院子里已經(jīng)春色滿滿,樹上都長了綠芽,院子里的花都開了,又下了幾場雨,空氣里都是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但是大家的心情卻輕快不起來,隨著老王爺?shù)牟∏樵絹碓絿?yán)重,院子里的笑聲全都消失了。
婉玉幾乎每天都跑去和五阿哥見面,回來的時候總是一臉春光,進(jìn)了院子就隨即也陰下張臉,不言不語的。冰青和可嬌自知沒看牢老王爺,有推卸不了的責(zé)任,也就在伺候王爺?shù)臅r候分外用心。因為王爺下不了炕,又說不了話,王妃又加派了三個丫鬟過來,和琴香雨京一并幫王爺清理洗身子。
這樣一忙起來,大家也都顧不上自怨自艾,只不過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冰青還是會弱弱的問,“香姐姐,我們還有沒有活路?”
琴香一般都是會別過頭不看她,“別再問這些了,王妃自有安排的?!?/p>
今天晚上可嬌卻按耐不住的有些著急,“婉玉姐姐可是已經(jīng)有了出路?我聽說五阿哥真的要納你做妾?”
黑暗里大家仿佛都在等婉玉發(fā)話,一下子屋里安靜下來。
婉玉依舊懶洋洋的聲調(diào),“誰要做妾?”
卻聽見琴香低哼了一聲,婉玉跟著就惱火起來,“香姐姐有話不如直說,何必這么陰陽怪氣的,可是婉玉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讓香姐姐這么不待見我?”
琴香倒也沒有跟著她一并吵起來,不過也是提高了聲調(diào),“大家都是王爺救了一條命,為什么我們就要每天跟著跑前跑后的伺候,你就可以去和五阿哥膩在一起?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不過每天你連王爺?shù)奈葑佣疾贿M(jìn),請安都不請,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這話一點也沒難住婉玉,“難不成跑前跑后的就你們幾個了?我不也是整日和五阿哥在商量你們的去處?”
左一個你們,右一個你們,好像她自己已經(jīng)板上釘釘?shù)奈甯x了一樣。
所以又惹來琴香一聲冷笑。
婉玉這會兒蹭的一下從床板上做起來,望著琴香的方向聲音越來越尖,“香姐姐今天晚上不如把話都說清楚了,咱們誰也別睡了!”
琴香一翻身背對這她,“你整日里不忙不累的,我可是腰酸背疼了。你不睡了,我還要睡呢?!?/p>
沒一會兒聽見冰青嗚嗚的哭聲,“你們別吵了,我好害怕?!笨蓩梢矂裰?,“香姐姐別生氣了,婉玉姐姐萬一真能給我們找條出路呢。雨京睡了沒有?你快勸勸啊。”
雨京只是在一邊安靜的聽著,婉玉和琴香之間的火藥味,也不是聞了一天兩天了。以往兩個人吵嘴,也就是拌嘴的意味,少有能吵得起來的地步,今兒晚上八成是最近精神都緊繃的松不開,互相也都看不順眼許久了。
她不搭話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婉玉常常會在她要勸說的時候冷冷的笑道,“你不懂我們的處境,你當(dāng)然不會知道我們的難處?!?/p>
果不其然,婉玉聽了可嬌的話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雨京何必參與咱們的煩惱,人家是十三福晉,那可是皇子啊,咱們靠著老王爺撿回來一條賤命,人家那可是皇上親自送過來的,能跟咱們一樣么?”
左一聲咱們,右一聲咱們,這會兒又和自己嘴里的‘你們’站到一起了。
冰青突然也不哭了,可嬌突然也不勸了,連琴香也不哼了。
空氣一下子又凝固起來,隔了一會兒,雨京才輕輕笑了一聲,“婉玉姐姐快別這么說了。王爺是個心善的人,才收了姐姐們進(jìn)府,我算是搭上了個邊,沾了你們的光了,要不然孤苦伶仃一個人的,還不知道日子要怎么過了?!?/p>
婉玉本來就是個心氣兒高的人,論家世,她當(dāng)初也不比琴香家里差到哪兒去。論文品,她小楷寫的整個府里沒人比得過,連王妃看了都自嘆,幾個阿哥請了這么多年的老師,還不如她筆下生輝。雨京這話,她滿意又不滿意,輕哼了一聲,“倒好像我們排擠了你似的。”
“那可沒有。”屋里雖然黑漆漆的,雨京嘴角還是帶著笑,“皇上把我遣送到這兒來,也是罰我過來一是和你們學(xué)著規(guī)矩,二也是好好悔過之前在宮里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如今這么久了,也不見宮里再來什么人,不用婉玉姐姐說我也明白,事情八成就是打了水漂了?!?/p>
說到這,雨京頓了頓,語氣也稍微疲倦了些,“既然這樣,大家同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比誰好不了哪去。如今王爺病成這樣,誰都著急上火的,不免講話都沖了些……”
婉玉倒也不是誠心真的揪著雨京不放,不過她總是要找個臺階下,要不然坐在炕上是要坐到什么時辰?
見婉玉沒再說話,可嬌輕嘆了一聲,“我都來了五年了,從來沒像最近這么著急過,火燒火燎的心里?!?/p>
琴香也最終出了聲,不緊不慢的聲調(diào),“你和雨京糾纏什么?她要是真像你說的這么風(fēng)光,怎么到現(xiàn)在也不見十三阿哥過來要人?你和五阿哥走得近,更是應(yīng)該體諒別人過的不如意才是,怎么倒總是抓著她不放了!”
婉玉聽了又是一肚子火沒地方撒,琴香說話總是噎的她回不了話又憋的難受。
雨京看兩個人都擰上了,趕緊翻身也做起來,扶著婉玉躺下,“婉玉姐姐要是還把我當(dāng)外人,那以后那馬桶盆子的,我可不幫你收拾了!”
大家聽了都輕輕笑了幾聲,誰也沒再多說一句。
雨京有時候會自己躺在炕上想,要是她像對畫蘭那樣對婉玉,是不是也早就能把婉玉打的滿地找牙了?如果她要是能像對婉玉這樣對畫蘭,是不是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會發(fā)生了?
每到想今晚這樣無緣無故被牽連到她們的爭吵之中,雨京總是后半夜都睡不著覺。她倒不覺得屋里的幾個姑娘是多惡毒的人,很多時候晚上這樣抱怨抱怨,早上起來還是會一起就伴忙活王爺?shù)氖虑椋皇怯袝r候無心的幾句話,卻可以讓她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日子。
那些日子好像做夢一樣,不管好的壞的,現(xiàn)在想起來都好不真實。胤祥的手,胤祥的體溫,還有他深邃的黑眸,講話的神態(tài),語氣,聲調(diào),吻她的氣息,戳她腦門兒的感覺,一切一切……到底是像她自己說的,都打了水漂,還是從來就沒發(fā)生過?
隔天一早,幾個人起床互相一看,每個人都眼圈發(fā)黑,怕是昨晚誰也沒睡好。各自臉頰微微泛紅,起來更衣梳頭,多少心里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雨京扶老王爺起來,把他放著斜靠在靠枕上,舀了一勺碗里的清粥吹了吹,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又覺得味道不夠。她知道王爺口味比較重,這粥煮的沒了咸淡,又去廚房要了一小勺鹽,攪和到粥里,這才又吹了吹送到王爺嘴邊。
老王爺一口口稀稀拉拉的喝著,一碗粥有半碗都流到脖頸里。雨京正在用帕子給他擦著,身后跑進(jìn)來冰青一臉興奮的聲音道,“王妃叫你和香姐姐過去前庭!”
雨京聽了一怔,這么快就有結(jié)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