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墨被四阿哥攙扶到大殿的時候，渾身乏力眼睛都沒辦法對焦。等到慢慢看清大殿上的人，蕓墨倒吸一口冷氣，全都在呢。只知道跪下，也不敢抬頭看皇上，身體抖的不能自已。雨京被幾個侍衛架進大殿，已經昏過去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從殿外快步邁進來，兩個人都伸手別開侍衛的胳膊，雨京軟趴趴的摔進十三阿哥的懷里，十四阿哥不敢咆哮又忍不住的低吼，“誰讓你們下手的？！”
十三阿哥給雨京擦著嘴角的血跡，也顧不得蹭上自己袍子，緊緊皺著眉一臉的擔心，面色一沉，礙于皇阿瑪在也不得發作，“太醫了沒有？”身邊的小太監趕緊跌跌撞撞的跑出殿外。
侍衛頭領給皇上做禮，“稟皇上，此女子手拿利物，兩眼無神朝大殿走過來。未傳召者距養心殿百步之內，必當問罪。過激者問斬。微臣只能盡職保護皇上。”
康熙坐在殿上并沒有說話。
梁九功抬眼看皇上眉頭緊皺，這好端端的晚宴搞得現在殿外叫聲此起彼伏，到現在還定不了神。又轉頭看一眼完全沒知覺的雨京，從聽見有人喊殺人到皇上厲聲叫停，不過半刻的功夫，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侍衛們下手肯定不會輕，但也沒想到這么嚴重。皇上本來還在開心的問小阿哥們最近學了什么，考考他們的見解，才笑著說宣幾個秀女進殿問話，現在已經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臉色難看的不行。
“你覺得她像是要行刺的？”康熙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大殿上回繞。
侍衛頭低著頭不再敢回話。
康熙重重拍下龍椅，“你覺得她是來行刺的？”
“回稟皇上……微臣，微臣只是按規矩……”侍衛頭的聲音越來越小。
大殿上靜的沒有聲音。
“規矩？規矩說了看見一個女子就可以打成這樣？”康熙猛地站起身，身邊的梁九功嚇的一趔趄，趕緊伸手想要扶圣駕，又被康熙狠狠打開。康熙幾個箭步走下來，手指著滿嘴是血的雨京，聲音越來越震耳，“你覺得她現在這個樣子你很有功勞是不是？”
侍衛頭‘噗通’一聲下跪，“請皇上恕罪，請皇上開恩，微臣手下必定是下手重了，把這位姑娘打成這樣，微臣，微臣一定下去重罰他們……”
“滾。”康熙轉過身，“今天參與的侍衛每人四十大板，朕不想再看見你。”
慧妃輕輕站起來，“皇上，他們也是擔心皇上安危……”
康熙回過頭看了一眼慧妃，眉間的怒氣不減，“今天殿內殿外多少人？多少雙眼睛看著她被打的連手都抬不起來？朕天天說要關懷天下臣民，朕盼著你們都能跟著維護江山，這幫畜生連好壞都分不出來，朕留他們在身邊，保護朕的安危？她是三頭六臂還是手里拿著利劍，一兩個侍衛扣住她有這么難？”
慧妃聽了也沒在發話，臉上有點難堪。
康熙又轉身指著雨京，“他們一群當差的侍衛，都能在朕面前威武成這樣。你們心里還有沒有慈母的寬厚？
真當朕是都不知道？”
慧妃的臉刷地一下泛白，怔怔的站在原地，低著頭悄悄用帕子擦著眼角。
康熙不是袒護雨京，只是從剛才傳進來說殿外雨京行刺，緊接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的聲音，從始至終沒聽見雨京說一句話。擅自未傳召就往養心殿走的確是要問罪，但是怎么也沒想到會拖進來一個打成這樣的雨京，何況還是間接救過自己一命的人。說到底，康熙心里有一絲的警惕，這些侍衛功底如其之高，下手如其只恨，如果沒有人在背后撐腰，怕是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果不其然，侍衛頭領被拖出去的一刻大喊，“大阿哥救命！大阿哥救我！”
康熙勃然大怒，“胤禔！”瞪著眼睛望向大阿哥。大阿哥一聽趕緊起來下跪，“皇阿瑪，兒臣不敢，兒臣從來沒有跟此人有任何勾結！兒臣根本不認識他。望皇阿瑪明察！”
見皇阿瑪沒說話只是怒瞪著自己，大阿哥的身體抖的不成形，額頭都開始冒冷汗，“皇阿瑪息怒，兒臣真的不知！怕是有人背后指示，兒臣真的從未勾結過此人，兒臣對天發誓！”
“皇上，臣妾也以性命擔保，胤禔絕對不是這種人。臣妾生養胤禔快三十年了，他是什么樣的孩子皇上您也知道啊。就算他平日里再怎么不濟，也不會糊涂到這個地步啊。”慧妃嚇的已經臉色蒼白，跪在地上不住的哀哭。
蕓墨昏沉中又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皇阿瑪，兒臣也擔保大哥秉性。這件事情，還請皇阿瑪明察，如果真的有勾結之疑，天理國法都所不容。”
九阿哥十阿哥也跪下請愿，“八哥說的是，兒臣也請皇阿瑪三思。”
康熙還是板著臉，但是心里默默被驚的一顫，什么時候開始這幾個人都站在一邊了？一個侍衛頭可以連帶出來這么多人擔保胤禔的輕重？
蕓墨只感覺四阿哥在自己身后輕輕挪動了下身體，聲音四平八穩根本沒什么音調，“兒臣也請皇阿瑪明察。”
可握著她胳膊的手明顯狠狠一攥……
太子也終于發話，聲音略顯慵懶，“皇阿瑪，大哥不像是做這種事情的人。兒臣請皇阿瑪三思。”
這會兒整個殿內的人都下跪，求皇上開恩。康熙看著滿屋子的頭頂暗自嘆口氣，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就已經可以有這么多兒子攪和在里面，各自帶著各自的好意貶義，竟然讓康熙覺得威脅意味十足。
雨京弱弱的睜開眼皮，看見胤祥的頭低低的跪在身邊，皺著眉想伸出手拉他一把，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胤祥”
十三阿哥轉過身跟著一聲，“醒了？”雨京看他滿眼的焦急，點下頭，又不知道碰到了身上哪里的傷，難受的眼淚直流。
十四阿哥皺著眉提高嗓門，“太醫到底來了沒有？”
太監在殿外一聽趕緊讓太醫進殿。太醫一進來看滿屋子的人都跪著，也只好跟著跪。
“都起來。”康熙無意再跟他們糾纏下去，往前走了幾步，“你先看看她。”
太醫也不敢耽擱，跪在地上仔細瞧著雨京，又伸手拾起她的胳膊，給她疼的一縮。
“你到底會不會看？”十四阿哥一把拉開太醫，“別亂摸。”
“十四阿哥，臣要知道衣服下的傷。就算不行，臣也得號脈啊。”太醫一臉委屈。
十三阿哥一把抱起雨京，“皇阿瑪，兒臣送她回去，也好讓太醫瞧病。”
十五格格也跟著跑過來，“兒臣也一起，好回去有個照應。”
兩個人這就要邁出大殿，十四阿哥身體往前頓了頓，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跟過去，沒好氣的一句，“你抱回去這么半天耽誤了怎么辦，就在這看！”
“都給朕住嘴！”康熙終于按壓不住心里的怒火，“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朕了？！”
三個人都僵在原地，雨京雙手環繞著胤祥的脖子，把臉輕輕靠在他肩膀上，渾身哪里都在疼，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也記不得太清楚了，呼口氣都像有根刺在扎，“……我好困。”
“再等一下好不好？”十三阿哥溫柔的聲音就在耳邊，暖和的感覺讓雨京更昏昏欲睡。
康熙掃一眼地上低著頭面無血色的蕓墨，回頭看一眼梁九功，“叫人送她們回去。太醫跟過去看。”又看了一眼雨京，“準她坐轎回去。”
幾個宮女太監應聲過來接手，十三阿哥的手怎么也不松。知道皇阿瑪在氣頭上，也不敢頂撞，又不能放手讓雨京一個人回去。緊皺著眉頭，望了一眼四哥。
四阿哥知道胤祥在看他，等著自己出來為他說話。可是他現在也無能為力，眼前的蕓墨已經被宮女扶起來一步一跌的往殿外走，要硬生生走回十四格格那邊，連個轎子都沒有。
胤祥急切的望著四哥許久，知道太監實在等不及了小聲干咳，皇阿瑪又要轉身回來，才不得不放手。兩個太監攙著雨京隨著她小步往殿外挪。
十四阿哥猛地跪下，“皇阿瑪，人命關天，您就叫我們過去跟著，心里也放心。”
胤祥還在望著雨京吃力的爬上轎子，聽見十四弟的話也轉身跪下，這一刻心里更多對十四弟的感激溢于言表，“皇阿瑪……”
“住嘴！”康熙坐回位子，轉而瞪著德妃，“看看你養的好兒子！”
德妃本來還在安慰身邊的勤妃，看雨京被打成這樣也心有不忍，看見十三和十四為了雨京齊刷刷跪在地上，又心疼孩子。突然被皇上念到自己，一愣，轉眼看大殿上這么多人在看，慧妃到現在還在一邊哭哭啼啼，也慌了神，“皇上恕罪……”
角落里面三個秀女早就嚇的魂都沒了，都顫抖著擠在一起。康熙眼皮覺得慢慢沉下來，謁陵回來路上顛簸已經很累了，基于宮里大家等著在一起吃頓飯，本來是件開心的事情，還想著叫秀女們進殿戲弄一下老十三跟老十四，讓大家樂呵一下。現在完全沒了心情。又深深望了望還跪著的胤祥和胤禎，和殿上一個比一比疲憊的面孔，終于下了決定。
康熙起身，讓梁九功扶著往殿后走，“把詔書念了就都回了吧。”
還能聽見前殿太監的尖聲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康熙低著頭想了片刻，轉身對梁九功低聲說，“剛才那個侍衛頭領，不要讓人再看見了。”
梁九功聽了微微抬眼看了看康熙，“老奴明白了。”
大殿上的念詔聲越來越長，越來越遠。
“今以方佳氏女作配皇十二子胤裪為側福晉，以瓜而佳氏女作配皇十三子胤祥為側福晉，以舒舒覺羅氏作配皇十四子胤禎為側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