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站起來，口氣絲毫沒有軟下來的意思，“十三哥是跑過來的？大冷天的，你別著涼了。”

胤祥還是站在原地，眼中恢復了些冷靜，漠然的看了眼胤禎，又轉頭看已經渾身在發抖的雨京，壓低了聲音，“十五妹說你醒了。”

雨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對眼前的一切，臉深深埋在手心里，停不住的哆嗦。

“十三哥趕緊回了吧，別讓嫂子等急眼了。”胤禎又坐回炕上，若無其事的說，“我在這照顧著，十三哥盡管放心。”

“卑鄙。”雨京捂著臉冒出一句。

胤禎一愣，皺起眉緊咬著下頜，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胤祥雖然眼里依然復雜的交織著太多東西，但是口氣又軟下來，“那天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錯。”蹙眉深深嘆口氣，“今天沒保護好你，也是我的錯。”

胤禎蹭的一聲站起來，緊盯著十三哥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聽見雨京在哭的聲音，胤祥上前走了兩步，看胤禎冒著火沖上來，又瞪著他，“不要逼我再打你。”

“出去！”雨京哭的不成形，胃里不停的絞痛，疼到胸口在抽搐，撕心一樣的難忍。她抬頭瞪著胤禎，已經快要喘不上氣，“你們都給我出去！”

胤禎的臉色難看的不行，兩只眼睛瞪的像快要冒火一樣，用力甩開袍角，走到胤祥面前抬起下巴咬緊牙瞪了他幾眼，怒氣沖沖的大步離開。

胤祥站在屋里卻沒動，看雨京還在捂著胸口哭，往前走了幾步輕輕嘆口氣，眼神漸漸柔和，“不管怎么樣，別作踐自己身子。”

雨京狠狠的瞪著他，眼淚還是控制不了的往下流。他的眼睛那么溫柔，那么寬容，沒有一絲的埋怨。可她心里不停的咆哮，都不知道是對他，對自己，還是對這諾大的紫禁城。

兩個人就這么待著，中間的距離說遠，遙不可及，近又近在咫尺。可是誰也不動，就這么看著許久。

最后還是十三阿哥讓了步，他慢慢走到炕邊，把手放在火盆上搓了搓，“我聽見說你醒了，一刻沒停就跑過來了。”說完了自己笑了，“要是讓德妃娘娘留住了跟畫蘭再聊一會兒，就沒現在這么生氣了。”

雨京一聽見畫蘭的名字就一肚子火。她也不理他，抱著自己的膝蓋還在哭。哭了這大半天，現在也擠不出什么眼淚了，就干哼哼著。

“你不要怪我。”胤祥背對著雨京，“幾個皇兄也都是如此。”

雨京鼻子哼一聲。

“我最近覺得你變了。”胤祥轉過身，“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陰陽怪氣的？”雖然是有點不樂意，但是口氣還是半嘲笑的樣子，帶著少許的寵溺。

雨京低著頭不吱聲了。

胤祥又站了一會兒，“我得走了。”

想留他，又知道留不住。明知道留不住，但還是開口了，“……多待一會兒……”

胤祥愣了一下又詭笑起來，“你求我？”

“那你趕緊走吧。”雨京紅著臉，再一抬頭，胤祥已經湊在她身邊，從她頭頂上神情的盯著。

“你好好養病，別落下病根。”胤祥的臉慢慢往下。

雨京屏住呼吸，身體變得僵硬，緩緩閉上眼睛。

等了一下，見沒有什么反應，雨京微微張開一只眼睛，看胤祥的臉已經快貼到自己的，又猛地閉上眼，撅起嘴。

胤祥在她面前輕聲道，“萬一落下病根，我可不要你了。”說完刮了下她的小嘴，笑著又站起來，“給你看樣東西。”

雨京稍微有點失望，卻也頓時覺得心里好受多了，她抬頭看胤祥整了整蟒袍，走近了把腰帶翻出來給她看。雨京噗嗤一聲笑了，這腰帶是上次送給他的那條，上面還縫著那只小黑豹子。

“太招搖了，不敢放外面，反過來系的。”胤祥笑著。

要是能配上那雙布靴多好。雨京心里暗暗的想，又突然有點惆悵，她還是氣他的。氣他的地方多了，氣他打上次就跟她發脾氣，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好好說句話這又成婚了，氣他讓她留下來，結果最后留下來的只有自己。

“你下回幫我縫一個錦囊，會不會？”胤祥看她的臉又沉下來，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里面放什么？”雨京雖然黑著臉，卻也好奇。

胤祥一笑，又稍帶嚴肅，“有封信我想放里面，時刻提醒我得多盯著點你。”

雨京眨眨眼，有點糊涂。

“十三哥，你怎么還在這里？”十五格格邁進屋，“我以為你早走了，奉先殿那邊都在找你呢。”

十三阿哥笑著說，“這就走了。”

蕓墨也進屋給十三阿哥做禮，十五格格看一眼炕上的雨京，笑著拉著十三阿哥的袖子往外走，“快走吧，要是知道你還在我這兒，我可擔當不起。”

看十三阿哥走了，雨京終于長長舒出一口氣，覺得身上緊繃的神經瞬間都散開花兒，‘咚’的一聲橫躺在炕上，擺出一個大字形，又轉頭看蕓墨，“我剛才差點以為要被打了。”

蕓墨笑著遞過一杯水給她，“為什么被打？看你們倆挺好的啊。”

“還不是因為十四阿哥。”雨京接過水喝光。

“我們回來的時候碰見他了，整個人跟要瘋了一樣，滿臉怒氣的，你又怎么他了？”蕓墨又給自己也倒了杯水，笑嘻嘻的看著雨京。

雨京別過頭，“恩……出了點岔子。”

十五格格這會兒返回屋，蕓墨一看她眼圈紅紅的，“格格怎么了？”

“你剛才，你們剛才怎么了？”十五格格一坐下，潸然落淚。

兩個人都沒見過十五格格這個委屈的樣子。雨京趕緊起身，“胤祥說什么了？”

十五格格低著頭擦臉，“十三哥從來沒跟我說話這么兇過……”

“讓我好好看著你，時刻身邊有人盯著。說絕對不能再讓十四哥一個人進你屋里，來后院都不行。”十五格格吸著鼻子，“這哪是我能攔得住的。”

蕓墨又想到早前十五格格還笑著說喜歡她們來她院子里，八成現在肝都悔沒邊兒了吧。

“格格放心，民女從今兒開始就跟著她。”

“別別別，那可悶死我了。”雨京直嚷嚷，“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么。格格別哭了，都怪我。我給你賠不是，我對不起你。”

“十四哥到底怎么你了？”

雨京有點難為情，“他……他說他喜歡我……然后又……”

十五格格破涕為笑，“十四哥也真是的，說也不挑個好時候。”

蕓墨也沒顧慮的打趣，“十四阿哥是怕晚了追不上吧。”

兩個人都笑了。雨京皺著眉，“怎么你們都知道？”

。。。。。。

夜里蕓墨在燭光下陪雨京翻繡花冊子，雨京已經找了好幾本都找不到滿意的花樣，蕓墨有點困了。

“要不咱先睡覺吧，太醫不是說了要好好養病么？”

“再等一會兒。”雨京低著頭挑著花樣，“藥都喝了，膏也涂了，這味道我受不了。”

“那我先睡了？”蕓墨躺下扶著頭，“你沒事了？”

雨京想了想，“嗯。”

“沒事就好。”蕓墨現在一想起來大殿那天的事情，還是心里會一揪。

“除了胸口還有點疼，別的倒還沒什么了。”雨京低著頭又翻了一頁，“就覺得害怕極了。”

蕓墨嘆口氣點點頭，“趕緊睡覺吧。”

“你說，”雨京抬眼看著蕓墨，“他現在在干嘛？”

蕓墨愣了愣，小心的看著雨京，想說，睡覺？又一想，不行，大忌諱。

“讀書？”

雨京瞪她一眼，笑了，“如果是你成婚的那天，你會不會晚上跑去讀書？”

“那也要看我嫁給誰了。”

“你想嫁給誰？”雨京深深看著她。

“我想啊，我覺得十三阿哥不錯。”蕓墨摸著下巴，忍著笑裝的一臉正經。

雨京沒笑，“你就一句實話也沒有。”又低頭翻花冊。

“我真沒想過這些。”蕓墨翻個身，“我總覺得，千山萬水，一生一世，是件很假的事情。”

“我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一輩子是個什么感覺，十幾年，幾十年，光是說，就覺得好遙遠。”

雨京抬起頭，“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蕓墨微微笑了，雨京對于蕓墨來說，畢竟還是個古人。就算雨京在生氣十三阿哥，也不真的是因為他將來三妻四妾，多半是氣不過那個畫蘭搶她前面霸占著他，光聽雨京抱怨十三阿哥跟她發脾氣，從來也不聽她真的說受不了幾個女人分一個丈夫，怕是自小就是這樣的環境。古代不是說有錢的人家才養的起小老婆，她們這些格格小姐的，又有幾個能嫁個沒錢沒勢的，就算嫁了，那又是多家門不幸的事情。

想到這，蕓墨心里也一愣。八阿哥不是也早就娶了嫡妻？

雨京看蕓墨沒說話，“我額吉常說，碰到好的，不怕賠上一輩子，就怕賠上了一輩子，人家也不看你一眼。”

蕓墨回過神，“怎么知道好還是不好？怎么知道人家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

雨京盯著蕓墨的臉看了一會兒，正色問道，“四阿哥喜歡你，可是你不覺得他是好的不是？”

“……亂說。”蕓墨閉上眼睛，“那你怎么不說，十四阿哥喜歡你，可是你更稀罕十三阿哥。”

“咦？不是你從頭到尾都說十三阿哥好的？”雨京有些著急的問，“你忘了？”

蕓墨一怔，睜開眼回頭看雨京，又湊近了些，笑著哄著她，“是啊是啊，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我倒覺得你和十四阿哥打打鬧鬧的不是也挺好？”

雨京揉揉眼，“我不是討厭十四阿哥，以前一看見他就都是在逗。逗著逗著就覺得像是好兄弟一樣了。”吹滅了蠟燭，“他上次親我，還有今天又親我，我都不覺得討厭，只是真的很別扭。”

“啊？”蕓墨在黑暗里輕呼一聲，“你倆都這份兒上了？”

雨京翻身背對蕓墨，漸漸合上眼，“我喜歡的是胤祥。”

“恩，我是喜歡胤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