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青幾步邁進(jìn)來，不可置信地走到琴香面前，忽而眼中帶淚，“香姐姐，真的是你！”她捂住嘴巴，下一刻默然淚下。

雨京跟著不無嘆息，冰青和琴香當(dāng)年一別，互相生死未卜，現(xiàn)在再相見，往事又涌上心頭，必定是沖擊很大的。她讓出個位子，“你快上來，咱們?nèi)齻€人好好敘敘舊！”

琴香也先是一愣，嘴巴微微張了張，聽見雨京的話側(cè)過身子，不停上下打量冰青，

淡淡地問，“冰青，你怎么會在這里？”

冰青低著頭只顧脫鞋，“是雨，是十三福晉收了我進(jìn)府，這幾年都照顧二格格呢！”

雨京小心瞧了一眼琴香的表情，她明明寫信告訴過琴香再次和冰青相遇的事情，也告知過讓冰青進(jìn)府的因由，怎么這會兒琴香好像裝著什么都不知了一樣？而且琴香臉上幾乎沒有什么驚喜，似乎，對冰青還有些抵觸？

不等她再細(xì)想，冰青已經(jīng)坐到她們身邊，急著問，“香姐姐，你在江寧發(fā)家了？”

琴香輕輕一笑，擺擺手，“哪有的事情，替人做事罷了，嫁的也不好。哎？你當(dāng)年不是嫁人了？李回的兒子是吧？怎么樣了？”

“香姐姐不知，我男人腦袋也不行，要不是福晉一直照顧著我，現(xiàn)在家里連個入錢的地方也沒有。生了三個孩子，都寄養(yǎng)在婆家，去年福晉放我假回去，我這才見過他們。”

琴香哦了一聲，又問，“那你丈夫在府里呀？”

雨京這才找到接話的地方，“沒有了，府里也沒有什么大活兒要忙，他又身體不大好，進(jìn)來了大概半年左右就讓冰青送回老家了。”

琴香點(diǎn)點(diǎn)頭，望向冰青，“那你一個人在京城，無依無靠，怎么熬下來的？”

冰青頓時又紅了眼圈，“還不是有福晉……”她低頭擦擦眼角，“香姐姐，你們這次來是干嘛的？會多待些日子的吧？”

“沒有，路過而已，我丈夫家在塞外，這不是懷了孩子去投靠婆家，剛好經(jīng)過京城，過來看看雨京，要是我知道你也在，我早就過來找你們了。”

冰青才要又客氣，福清在屋外輕聲問，“福晉，飯菜有些涼了，您看是不是先讓客人用膳？”

雨京嬉笑著推著她們倆下炕，“走走走，你看我，一時高興，都忘了要給你們吃飯了，回頭再餓個好歹我可罪過了。”

冰青趕忙道，“我過去幫忙再熱熱，福晉慢些走不急。”

雨京和琴香跟在她和福清身后，互相心有靈犀的對了一下眼神。只這一眼，雨京就察覺琴香有話要說，而且和冰青有關(guān)。她低頭想了想，沒再多做什么表示。

一進(jìn)大廳，若彤早就若無旁人的啃起桌上的雞腿，弘昌也沒閑著，只有依彤還是乖巧的等著。而巴圖的兩個孩子已經(jīng)餓的兩眼冒光，被他們阿爸眼睛一橫，只好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那兒看著若彤和弘昌干瞪眼。雨京一就坐就夾了肉給他們，“別搭理你們阿爸，以后在我家，餓了就吃，渴了就喝，聽見沒有？”兩個孩子撇撇巴圖，得到允許的眼神后乖乖點(diǎn)頭，跟著就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雨京埋怨巴圖，“你怎么又和我客氣起來了？孩子餓壞了肚子怎么辦？”

琴香咯咯直樂，“這可好，你說話他還能聽，也就你管得了他。”巴圖又一下紅了臉，干笑幾聲，也低頭悶聲吃飯。

琴香這才想起介紹冰青，她杵了杵巴圖胳膊，“喂，我跟你說，這是我以前的好姐妹，叫冰青。你猜怎么著？她也在雨京府里！”

巴圖嘴巴嚼著，抬眼看了看對面的冰青，禮貌地點(diǎn)了下頭。

這點(diǎn)略微尷尬的氣氛很快就過了，大家湊在一起說著以前的那些日子，孩子們也跟著起哄瞎鬧。酒足飯飽之后，琴香和巴圖因為要照顧孩子，早早就在偏院睡下了。雨京哄過了若彤也覺得這一天是說了太多的話了，又哭又笑的，現(xiàn)在也突然疲憊下來。正要歇息，福清又來敲門，“福晉，巴夫人讓奴婢過來捎口信，讓您等一個時辰，她會過來。”

雨京起身吹滅了蠟燭，屋里大黑下來，“知道了。一會兒你給她帶路，別人問就說我睡下了。”

等琴香摸著黑和福清過來的時候，雨京靠在炕邊已經(jīng)快要睡著了。她推推雨京，點(diǎn)上根細(xì)蠟，“起來了，有大消息告訴你。”琴香就著微弱的火光坐到炕上，棉被一披，蠟燭一吹，把雨京也抓進(jìn)被子里，“你這丫鬟真是不錯，我也喜歡。”

雨京揉揉眼睛，“是為了冰青的事情吧？今兒你跟巴圖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你讓我查的事情，我們一路上都打聽過了。可是你知道我后來查到什么？”琴香半靠在雨京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這十四福晉的確是大病過一場，四十年的時候，讓雷劈過。具體怎么劈的我不知道，反正當(dāng)年她沒被劈的時候據(jù)說唱歌特別好聽，很多官宦人家都知道的。但是這完顏氏醒了什么都不記得了，話會說，字會認(rèn)，別的一概不知。”

“我們就跟著你給的名字去查，你不是說她有個貼身丫鬟叫瑾兒嗎？巴圖找到瑾兒老家，你猜怎么著？和李回住一個村子！”

雨京身子一顫，心里已經(jīng)有點(diǎn)覺得不對勁兒，“你見到李回了？”

“沒敢見，讓巴圖去的。”琴香在黑暗中停頓了片刻，又嘆口氣，“李回可真是老了，他老婆也沒了，一個人守在老王爺墓前好些年了。”

“他老婆沒了？”雨京愣了愣，“冰青說把孩子交給她婆婆，那李回再娶了？”

“你也不想想，李回都多大歲數(shù)了，他是有錢還是怎么著？再說了，你見過冰青那幾個孩子么？”琴香沒好氣，“聽我跟你說完。”

“我們一開始不知道這層關(guān)系，巴圖那個頭又太扎眼，只好在周圍人家問了問。這一問可了不得，村民說，李回這兒媳婦，嫁過去沒多久就和村里一個男的好上了，后來還生了個孩子，李回和他老婆差點(diǎn)沒氣死，立馬將她給休了掃地出門。這兒媳就跟那個男的跑了，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后來啊，也就是大概四十五年底的時候，李回的兒子突然丟了。李回為了找兒子，都快瘋了。結(jié)果幾個月后，他兒子就這么莫名其妙被人扔在村口了，傻乎乎的，連自己家門都找不到。”

雨京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是心里一片寒意，她狠咽一口唾沫，強(qiáng)壓著怒火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回想，冰青這三年在府里所做的，并無出格之事，到底她是按了什么心？“你告訴我，她相好的那個男的，我認(rèn)識不認(rèn)識？”

琴香胳膊一甩，“問對了！”

“我們后來再一打聽，這男的，除了相貌在村里有名的俊俏，根本就是個游手好閑的無賴，靠著家里女眷在京城給當(dāng)官的做婢那些賞錢過日子。這人啊，你可能還真認(rèn)識，你猜猜，是誰？”

“你怎么這么煩人啊？”雨京恨得用力掐了把琴香，“我把我閨女都交給她帶了，你猜猜我現(xiàn)在心里是有猜謎語的意思嗎？”

琴香這么一聽，也是擔(dān)心起來，“你別著急，我都告訴你。他叫吳大進(jìn)，有個妹妹，叫瑾兒。”

雨京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已經(jīng)無法控制的開始渾身顫抖起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蕓墨的瑾兒？”

“正是。”琴香點(diǎn)頭，“我一開始也不確定，順藤摸瓜的查，三天前就到了京城，巴圖說先找客棧住下來，查不到這人身份不好過來告訴你。后來我們打點(diǎn)了些銀子，找人去問到十四阿哥府，吳大進(jìn)現(xiàn)在就在里面做事。”

雨京早就嚇的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這樣危險的人她留在身邊整整三年！還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她照顧，對她一點(diǎn)戒心都沒有，冰青啊冰青，你到底是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我害過你嗎？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

一想到現(xiàn)在就隔著個墻壁和若彤睡在同一個院子里的冰青，雨京心里這下全慌了，眼里也濕濕的，“香姐姐，我得，我得……”

“你先別急，你聽我說，我和巴圖合計過了，她進(jìn)府肯定是有目的的，八成和那個十四福晉脫不了干系。不如我們等等看，看她到底背地里都做什么？”

“不行！”雨京低吼出聲，“我不能再把若彤交給她了，我不安心，香姐姐，不行，絕對不行，一天都不行，我明天就要轟她走！”她腦袋里拼命在想，蕓墨把冰青按到她身邊是為什么？為什么也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人碰她的若彤，她到時候怎么和胤祥交代？

琴香緩了口氣，摸到雨京的手緊緊握住，“不能打草驚蛇，現(xiàn)在這紫禁城里面的關(guān)系我是不了解，但我自幼長在這里，對這些爾虞我詐不是沒見過。冰青鋌而走險，必然有她的原因，你讓我查這十四福晉，也必然有你的打算。實(shí)在不放心，你不如把若彤送回娘家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