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代價要付,更有責任要抗。有些人的代價慘些,有些人的責任沉些,其實都已經分不出輕重了。
蕓墨不能背負這么多人的恩怨還能逍遙自在,雨京身上依然有對很多人應該負的責任需要解釋,她也不能讓蕓墨就這么快活下去。
她何嘗沒想過蕓墨常年來慣用的伎倆?從蕓墨開始訴說往事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蕓墨必定是看她沒有任何可以拿出手指責自己的地方,才敢這樣大言不慚。
既然是背水一戰,她當然沒想過被蕓墨罵的狗血噴頭還要心驚膽戰的回去等著那些未知的后果。
到底為著什么要舍棄那些皇家親戚禮儀,舍棄那些曾經的互相關愛,終于都擺上陰冷的面容殘忍地置對方于不仁不義呢?為著自己身上的擔子,為著那些在她和胤祥羽翼之下成長的孩子們,為著她自己,還有胤祥,更為著將來平安的日子。她同樣可以狠得下心,既然人生在世總有代價,她只盼,自己的那一份里面沒有‘報應’兩個字。
“我最后問你一遍,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太子會被廢第二次的?你又怎么知道兩年以后我家會有什么事情?為什么一直囑咐冰青一定要想盡辦法留到五十七年再做打算?”
雨京掃了眼門邊,刻意壓低聲音,連她也不敢轉告胤祥的話,她終于鼓足了勇氣問出口,“你為什么會知道皇上何年駕崩?”
蕓墨低低哼了一聲,托著腦袋笑而不語。
“你到底是誰?”雨京逼問。
蕓墨的回復是沉默,她又一次想起從前,可突然發現,從前已經很模糊了。她想憶起自己第一次睜開眼看見這片景色的時候,她想憶起曾經摸著自己陌生的面孔呆坐在鏡子前面,她也想憶起在宜妃宮里聽那個賤婦訴說自己被完全欺騙了的故事,可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曾經好像也有人這樣問過她的,你到底是誰?是誰呢?她連那個問她的人是誰都沒有印象了。
“你覺得我是魔,我就是魔,你認為我是鬼,我便是鬼。”蕓墨猖狂大笑,“我手里拿著你們所有人的生死薄,你們的下場我都知道!”
“那么,你知道自己的下場嗎?”雨京慢慢走近,迎上蕓墨那輕蔑的眼神,不禁心里也泛起一絲懼意,雙手不由慢慢握緊,“我確實沒有憑據,冰青的話也確實到哪里都不會有人相信。可我今天來了,就沒打算再一頭霧水的回去。我們說了這么半天,你怎么不想想,為什么瑾兒沒返回來呢?”
蕓墨那本是帶著嘲諷的笑容漸漸失了,她的眉輕皺起,瞪著雨京并不言語。
雨京淡淡望向屋外,口氣里已經再沒有任何對往日的留念,“你就真不怕,胤禎聽見你說的這些話?”
院子里寂靜無聲,有些許微風吹來陣陣涼意在臉上,把院子里幾棵樹上的葉子吹得簌簌作響。
心中的得意瞬間冷了下去,蕓墨隨著雨京的眼神望出去,驀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她的嘴角無意識地抽動了幾下,眼里被警覺慢慢填滿,有半響的功夫,她竟然語塞,望著雨京不知道該說什么。
院子里太靜了,靜的過于可怕。外面這么多人在走動,這么熱鬧的府里,不會這么久了瑾兒還不知道回來。就算被什么事情耽擱了,瑾兒也該明白什么更重要的。這樣安靜到瘆人的空氣,只有一種可能......
蕓墨心里隱隱約約那份前所未有的不安一點點擴散開來,緊緊握著椅子扶手的雙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誰......誰在外面?”連聲音都是嘶啞顫抖著。
話一出口,她的心倏然一驚,臉色慘白,跟著站起來幾步走到雨京面前。剛才的那些冷靜,那些胸有成竹全都沒了影子,她幾乎是抓起雨京的手,不可置信地想從雨京臉上讀出些什么。
但從雨京異常平靜的臉上,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最不想知道的。
“你......”她的嘴長得大大的,眼里全是驚恐,“你竟然......”她的身體劇烈抖動起來,是怒,是悲,是怕,一瞬間臉色變換萬千,“你害我?”
雨京甩開她的手,“我沒有害你,我只不過保護我自己罷了。”
出奇的冷靜,出奇的絕情,雨京無奈地笑了笑,緩緩垂下頭。
蕓墨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她狠狠倒退了幾步,一個踉蹌絆倒在地,因為極度疼痛面容扭曲地痛哭出聲,“你明明知道我是大病過的人,我說話怎么能算數呢......我是說......說著玩......”再也想不出能掩飾自己的話語,蕓墨爬到雨京腳邊,拉扯著她的袍子,絕望地抬頭看著她,用細微的聲音哀求,“救我......雨京,他不能知道!只有你能幫我,好雨京,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
雨京后退了幾步,看著地上頃刻間臉色巨變的蕓墨,皺緊了眉頭,別過臉,心里滿是難以忍受。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蕓墨,漠然無語。
屋外并沒有任何動靜,蕓墨的臉煞白煞白的,半天不敢大喘氣,凝固了一樣跌坐在地上,仔細聽辨院子里的響聲。
隔了半刻,才驀然發覺自己整個后背已經被汗塌了。她再一次緩緩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異樣,“他根本不在外面對不對?”
蕓墨坐直了身子,心里又惱又怨,凌厲的雙眼直逼雨京,“差一點被你騙了,這種伎倆你也使得出來?”她憤怒地指著房門,“別讓我再看見你!滾回你的十三阿哥府里一輩子別出來!我不會放了你!”
雨京恨一咬牙,看著蕓墨的眼里分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曾經在宮里的時候,我崇拜你,我羨慕你,我把你當成想要變成的京城格格典范,很多次夜里我盯著你的臉,自問一輩子哪怕能有你半分漂亮,或者能學到你一點點的大氣婉約,我心里都很感激了。”她走到門口,又轉過身,“我如今再看見你這副嘴臉,才明白什么叫相由心生!我今天最后勸你一句,你如果對胤禎有一絲歉意......”
她不想再多看一眼蕓墨現在極為難看的表情,“別毀了他,也別毀了你自己孩子的前程。”
蕓墨狠狠抓起地上打碎了的花瓶,沖著雨京的背影扔過去,“滾!”
院子里胤禎坐在石凳上,似望著一處出神,但額頭上青筋隱隱冒出,手也因為極度憤怒而攥到發白。他聽見腳步聲,很艱難地抬起頭,看見來人之后目光突然失了焦距,眉心因痛苦而擰緊,整個人四周都籠罩著一層死寂。
雨京心里有些不忍,想過去和他再說點什么安慰話,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她就這樣和胤禎互視了片刻,她感覺的到他像是有話要說,就向前慢慢走了走。
胤禎茫然地轉過臉,望了望房門,瞬間臉色又暗沉下去,嘴唇白的沒有血色。他再沒和雨京多說一句,猛然起身幾步跨進那間屋子,就這樣消失在雨京面前。
只能聽見幾聲驚慌失措的腳步聲和哭泣聲,漸漸又沒了聲響。雨京呆呆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出了院子就看見瑾兒失神地站在那里,看見雨京,她撲跪在地上,“十三福晉!都是奴婢的錯,福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的錯......”她哭的傷心,看得出是真的擔心蕓墨的安危,“您救救福晉吧,您和爺說句好話吧,奴婢求求您了......”
緊跟著屋里傳出一聲驚悚的尖叫,“爺!您這是做什么......”
雨京嚇得身子一抖,瑾兒又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哭喊著饒命的話,就沖了進去。
前廳依舊是一片喜氣熱鬧,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晚霞絢麗奪目。雨京一個人眼瞅著院子里那些橘黃色的燈籠,照著人臉暖洋洋的,可心里卻寒冷一片,刺骨的冰涼。
她找到依彤和弘昌,什么都沒說就拉著他們回府。兩個孩子一看額娘的臉色實在不好看,都不敢多問。一路上寂寞無聲,遠遠看見百姓人家的燈火稀稀落落,雨京覺得臉上涼涼的有點濕。
依彤看到額娘潸然落淚,趕忙那出帕子遞給雨京,“額娘......您還好嗎?”
雨京抓住她的手,心里有點點滴滴的凄涼泛了出來,太多無奈,太多心酸,還有太多的無助感,她顫著聲音,試圖微笑卻怎么也牽不起嘴角,“依彤聽額娘的話,以后絕對不要嫁到皇家……”
她想說,嫁給皇家的人之后,人心是會變的。被這紫禁城壓榨的最后只會爾虞我詐,你再尋不著那份單純,你再沒有朋友......
依彤眼圈也微微紅了,雖然不懂額娘這是為什么,但是依然貼心的點頭。
弘昌忍不住,小聲說,“姐姐本就是皇家人......”
雨京抹了抹臉,眼淚又止不住的往外冒,她點著頭,“是,你瞧我,說的都是些什么。”可拉著依彤的手抓的更緊,心中的不安已經達到極致。
激烈的爭吵過后,那些懼怕終于接踵而來。對蕓墨那些聲聲威脅和恐嚇,心里不是不怕的。
她死不了,她還不能死。她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告訴自己,重復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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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重宣布,明天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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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前世,她叫參影,從天池倒影中得道;
這一生,她叫美珠,但愿生活平淡;
可是有人認定她是荷花仙子,叫她夢荷;
還有人叫她菟蕬,要她攀附自己而存活。
…………
「我心甘情愿放棄自由、風骨、奇及一生的夢想。」夢荷顫著聲,閃著淚,彷佛再說一次已足以要了她的命。
…………
本書是一個得“道”的女子再世為人、尋求理想人生的故事。
親情、友情、愛情……「情」之一字,無處不在,卻又是否可追?
你,追求的又是甚么?
更新的不快,據說是個萬年大坑,不過作者很用心的一有空就會更的。故事很新穎,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哦,推薦。書號:1257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