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小偉出院,我抱著孩子,母親提著東西,像一支凱旋的作戰小分隊,朝醫院的大門走去。
“爸爸!”小偉突然喊了一聲。
我和母親朝他指著的方向看去,不禁愣在了那里,只見前夫正扶著那個讓我痛恨至極的狐貍精穿過旁邊的一叢松林走了出來,和我們撞了個正著。
令人驚訝的是,婆婆竟然也跟在身后,三個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狐貍精竟有些白的瘆人,如不是紅日三竿,我還以為撞到了鬼。
前夫等人也愣在了原地,婆婆看到我懷里的小偉,忙慌慌張張的迎上來問:“小偉怎么啦?”
母親走過去將婆婆推開,拉著我道:“招娣兒,屁話咱們聽不懂,還是聽人話去,走!”
前夫將狐貍精扶坐在松林邊的木質靠椅上,走過來也不看母親,問我道:“招娣兒,小偉這是怎么了?”
我被他的虛偽徹底激怒了,回擊道:“徐振東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他也挺生氣,喊道:“怎么得了,李招娣兒?你這是吃了炸藥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不想理會他,徑直要往前走,被他攔了下來:“你說個明白,能不能?怎么老是這個樣子的?”
“我女兒樣子怎么了????哪點兒不好啊?走得正坐得端,也沒搶別人家男人!作風正派的無產階級優秀女兒!”母親曾經是特殊時期期間的生產隊隊長,人稱鐵娘子,也是風云一時的人物,但是現在都已經是過去了。她卻總是將豪情或多或少的顯露出來。
前夫臉都氣白了,不愿意和我母親起沖突,向小偉伸出手:“來,爸爸抱抱!告訴爸爸,你怎么了?”
小偉久沒見他,忙伸出手腆著小屁屁一跳一跳的,準備接受這廉價的饋贈。
“你走開!”我忍不住大喊起來,“徐振東你現在倒是施舍起你的仁愛之心來了,那天夜里小偉急性肺炎,高燒不退的時候;小偉在醫院里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時候;我給您老人家打了N個電話的時候,您的仁愛之心哪里去了???可否施舍給我們母子一點點呢?”
前夫伸展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婆婆過來幫腔道:“這不是家里有事情,他忙里忙外不知道嘛!你別老是那么得理不饒人?!?/p>
“我呸!呂翠英!你嘴巴放干凈嘍!誰得理不饒人啦?”母親湊上來指著婆婆的臉,“是誰家教不好,慫恿自己兒子在外面養情人?哎呦喂!呂翠英你的臉皮厚得和城墻似的,自己兒子做下的丑事,你不包在家里就算了,還拉到大街上丟人現眼??!你這意思還準備在這兒賣門票展覽啊?”
“連月英,你······”
婆婆氣得嘴都歪了,“連月英,我和你拼了!”
母親在生產隊的時候,拉著和男人們一樣的車子,裝滿了和男人們裝得一樣多的土,跑得卻不輸于男人們。婆婆哪里是她的對手,挑釁母親無異于找死。
“老娘會會你這個肉丸子!來呀!”我還沒來得及拉住母親,只見她風一樣奔過去,還沒見怎么著,婆婆就被揪著頭發壓在母親的胯下,哀嚎起來。
前夫徹底急了,奔過去將母親拉起來,開始動手了,他的拳頭直接落在母親蒼老的背上。我不能容忍前夫這樣對待一個曾經的親人而且還是一個老人。
我將小偉放到地上,腦子里一片空白,不記得自己怎么跑過去,揪著前夫的衣領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前夫將我拽倒在地狠揍的瞬間,我只能看到藍色的天空在我的眼睛里閃爍著。
我實在佩服母親的戰略掌控能力,直接沖過去將一邊觀戰的狐貍精揪起來打的連聲討饒。聲東擊西的戰術成功了,前夫放開了我,沖了過去。母親審時度勢,又跑了回來,將剛剛爬起來的婆婆扇了一個耳光,銀白的發絲被母親揪得到處亂飛。
我緊張的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兒子驚恐的哭泣,場面已經混亂不堪,人類的邪惡都是來源于沖動,每個人都失去了理智,所幸的是手邊沒有武器。只有母親像一個靈活有經驗的老戰士,在這場戰斗中便宜占盡。
前夫已經氣瘋了,哇哇地罵著各種臟話,沖母親跑過來。
婆婆的臉色和嘴唇開始發紫,我知道她冠心病犯了,忙跑過去試圖將母親從婆婆身上拉起來,前夫抬起腳朝母親踢過來,我忙上前護在母親身邊,腰部重重挨了一腳,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家里。母親正激昂的同曉蕓說著:“這階級斗爭年年抓,天天抓,時時刻刻都得抓。”
曉蕓被逗得咧開嘴哈哈笑:“姑姑,你太有意思了!”
許久母親又哭道:“徐家人真不是東西,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斷子絕孫的,不得好死!”
“媽,你少說幾句!”一直沉默的弟弟不禁喊了起來。
“姑姑,要不要我找人將那個姓徐的廢了,變成太監?”曉蕓起哄。
屋里嘰嘰喳喳,像是開國務院會議,討論對外作戰的方案,只有弟媳小惠發現我醒過來。忙對大家喊:“噓,你們小點兒聲,姐醒了!”
我勉強坐起來,腰部疼痛難忍,傷得卻是內心。七年的夫妻感情,被這一腳踢得灰飛煙滅。
“你們別吵了好嗎?”我的聲音虛飄飄的,“求求你們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好不好?求求你們,讓我安靜一會兒。”
弟弟很懂事的拍著我的肩道:“姐,你休息,有什么和我說?!彼I著弟媳和小侄兒走了出去。母親也不說什么,拉著小偉隨同弟弟一起離開。我看著小偉委屈的身形,內心一陣酸楚。我們大人們是痛快了,但是給孩子留下什么呢?我曾經試圖給小偉一個完整,最后卻是這么多的支離破碎。
曉蕓坐在我床邊,憤憤道:“沒想到徐振東這么不是個東西,將你打成這樣?!?/p>
我轉過頭,不喜歡自己流淚的樣子被別人看到:“我也甩了他一記耳光,彼此沒有什么情分了?!?/p>
此后的幾天,傷勢慢慢變好,來到律師事務所同沈律師銷了假。生活又開始了平靜,仿佛從來沒有波濤洶涌過。
一天傍晚買了許多菜,準備給即將從母親那里回家的小偉做好吃的。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發現前夫坐在花壇邊的石墩上吸著煙。
我將手里裝卷心菜的袋子緊緊繞在手上,一旦僵尸襲來,這便是送給他的流星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