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公民何某對于這樣的狀況也不是很滿意,腳下的步伐明顯加快,到后來我幾乎是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后,竊笑聲被遠遠拋在了樓下。
二樓的包間極其雅致,桌子和旁邊的椅子均是由木頭雕刻而成。更妙的是,一條人工溪流穿過了座椅,發出叮叮咚咚的樂聲。古色古香嵌著蝙蝠牡丹形狀的格子窗,唐朝仕女圖的屏風,高山流水的古曲,無所不雅到了極致,不落俗套。
窈窕的女侍者端上一個木制的盤子,里面放著精巧的紫砂茶壺,還有兩個玲瓏的紫玉杯子。一盤綠色瑩然的水晶餅,一盤泛著剔透光澤的玉帶酥,還有一盤實在認不出來,都是核桃大小,好似桃子一般,粉嫩可人。
“何董!這位小姐!請慢用!”
等那女子走了以后,一等公民何某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送到我面前說:“嘗嘗吧!這茶可是有名堂的,產自于臺灣,每年春季要被一種特殊的小蟲子啃過,茶葉才能收獲,極其難得?!?/p>
我承認自己有些邪惡,我對于那盤點心的鑒賞能力更強一些,為了應付差事,勉強喝了一口,暗自責怪也不讓讓我那小點心,不知道我是個俗人嗎?
他抿了一口還是沒有讓我吃點心的意思,看著我道:“小李,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能認識你很高興?!?/p>
他酸溜溜的,讓我覺得有趣,反正今天也算是一種奇遇,當做是游戲人生吧,且陪他耍耍。
我回道:“填詞生涯遇良友,實乃生平一幸事,認識你我也很榮幸?!?/p>
雅閣間的古曲纏繞在每一個角落,將這個空間烘托的不像人間。一等公民何某的臉始終冷峻著,物質與精神的飽滿讓他高高在上,有一種王者風范。
他看著我說道:“你也許很奇怪,怎么會想起帶你來這里吧?”
“是的,很奇怪,”我直言不諱。
他淡淡嘆了口氣:“我們家祖上是書香門第,烜赫一時,到我這里卻沾滿了銅臭味,沒有讓何家宗祠得以光宗耀祖,其中無奈,不足為外人道也。”
我看著點心,想想這里面該是怎樣的一種光景?
他繼續道:“虛負凌云萬丈才,一身襟抱未曾開,該是怎樣的落寞與錐心!”
我看著點心,感覺有些餓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只顧著說話沒有吃多,又被何某帶到這里來。對于我們這些仍然以吃為最低要求的下層民眾,我還真體會不到有錢人的錐心是個什么樣子。
他絲毫不理會我的心不在焉:“雖然我現在是高朋滿座,但是大浪淘沙之后,才略感良莠不齊,還真沒有幾個談得來的。涼亭雖好,終歸不是久住之鄉,幸好遇到了你。”
“你太客氣了,謝謝你的信任!”
他終于覺察到了我的眼神所在,將那盤點心推到我面前:“請!我也是個美食家,等一會兒請你吃大餐!”
我也不和他客氣,這種有錢的家伙往往都是錢多了燒的,只是拿我一時開心罷了,我也就放開手腳,不講什么繁文縟節了。
嗯,那點心味道果然不錯,原來里面不是豆沙而是一種類似于海鮮的味道,好像蟹黃之類的,酥軟香甜。
又拿起一個,剛要送下去,不想點心的外皮太脆了,一口咬下去直接嗆到了嗓子眼兒里,不禁咳嗽起來,眼淚也不爭氣的咳出來。
一等公民何某的嘴角不自禁咧開了,笑得很是陽光燦爛,還好懂些禮貌,遞了紙巾過來。
“對不起!”我用紙巾捂著通紅的臉和冒汗的鼻尖。
他很善解人意,看我形勢稍好了一些繼續岔開話題說道:“滕王閣序里有句話:楊易不逢撫凌云而自惜,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我們應該也是有緣而聚,所謂廣陵絕響客,高山流水賓?!?/p>
我大大喝了一口茶,將點心的殘渣沖下了肚子道:“何先生!”
“莫以什么先生稱呼,有愧!”
矯情,我暗自罵道,不讓以先生稱呼,莫非是嫌棄顯得不夠尊重,看他的樣子也是四十多一些。記得很多畫家在作品完成后都會寫一個什么什么公?
我靈機一動:“那何公······”
“哈哈哈······”他頭一次放聲大笑,連連擺手道:“小李,你太幽默了,你還不如叫我何公公呢!何公,哈哈哈,我有那么老嗎?”
給他這么一解釋,我也樂了:“那就稱呼你何董吧,他們都這樣叫你,我才疏學淺,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字眼兒。”
“隨你的意吧!”他斂了笑容,恢復了嚴肅。
“何董才情高照,語境分外佳??芍^鬧市幽蘭歸隱早,空等歲月煎熬?;茨习斯珔?,有志不在年高??赐笟q月苦短,意氣平素霓生。”
他倒是饒有興趣的聽著我的胡言亂語。
我又指著自己道:“我是小兒女,微末狹矣!”
他的金絲邊框眼鏡兒下笑意漸漸重新堆滿:“邂逅高山流水李,知音流水幾勾留。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p>
我便吃著點心邊胡扯,突然發現這樣的胡扯也是蠻有意思的:“舊江萬蘆吹絮亂,天空一雁比人輕。才人不遇,古今同慨!”
他應道:“高山流水李,妙筆寫春秋。臨川花弄影,不屑屈子舟?!?/p>
我想起一句古詩:“悠悠我心,豈無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
他對:“縱我不往,子寧不嗣哉?”
姥姥的,實在聽不懂了,亂語道:“縱橫自在無拘束,心不貪荼身不尋。事態有如云霧改,疾,也是天地差!遲,也是天地差!”
他對:“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隨春風上下狂?!?/p>
我快暈死,無詞了,只得說:“我就是一枚神叨叨的女**絲,文字詩詞在何董面前實在羞于多講?!?/p>
“你太謙虛了,”他笑著說,“世有管鮑之誼,羊左之愛,你我相識該作何解?”
我應付道:“伯牙子期應無涯。”
他不滿意:“都是同性,歷史上有異性的嗎?也許毛主席,宋慶齡算吧?”
我糾正:“那是政治上的,還不如趙四小姐和張學良?!?/p>
“哈哈哈!張學良最后娶了她!”何某又一次大笑。
言多必失,還是少說為妙,不然真成傻子了,我低下頭只吃點心不再言語。
他突然調笑我說:“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了,你不會是當今的卓文君吧?”
“我討厭漢賦,”說著將最后一塊兒點心送進嘴里。
他笑了笑:“該吃飯了,看來你也餓了?!?/p>
他喚來女侍者點菜,女侍者將一張素箋一樣的菜單送過來,何某遞給我說:“想吃什么自己點?!?/p>
我一看菜單就暈了,上面的英文嘲笑的瞪著我的眼睛,有錢人都崇洋媚外。
何某說道:“我除了對詩詞和女人感興趣之外,對美食也頗有研究,你點點看,看看我們有沒有共同的美食愛好?!?/p>
我將菜單放在桌子上說:“我最喜歡兩個國菜!”
“說說,哪兩個?”他好奇的問。
我答道:“炒土豆絲兒,西紅柿炒雞蛋,我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