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林海微微睜開眼乜了王父一眼,淡淡地說:“圣人有云:知而行則善,知而不行則恥,不知而不行則庸,不知而行則可怕,這次的事也算是給了你一個教訓,記住就是了?!?/p>
王父低著頭,訕訕地搓著粗糙的大手,連聲應諾。
原來王義妹家是在鄰縣清河農村,家里除了父母外還有七十多歲的奶奶和一個小她五歲的弟弟。弟弟高中畢業后沒考上大學,就進了鄉企業上班,父母先在一家村服裝小廠上班,后因服裝廠倒閉就回到家種種菜養養雞,日子過得還可以,但就是賺不了大錢??吹酱謇镉行┤思一蚋氵\輸或搞養殖做得都風生水起發了大財,王父心里就象有只蟲子在爬,心癢難耐,發財的欲望漸漸滋長,連做夢都惦著賺大錢。他先是讓兒子去考卡車司機駕駛證,沒想到兒子從小嬌生慣養的,哪里吃得了這苦?上車三天就打了退堂鼓,再也不愿去學車了,到后來竟然干脆玩起了失蹤,連廠里的班也不上了,這讓王父懊惱不已。想讓兒子以搞運輸發家的計劃就此失敗,還賠上了一萬塊的培訓費。
接著他又在家里搗鼓著養兔子,籌集資金買了一百多只兔子,因為人手不夠,就雇人給兔子割草,沒想到只養了一個多月,一百多只兔子陸陸續續死得精光,也不知是誤吃了灑有農藥的草了還是被人投了毒,王父痛心疾首地報了案,警方也來查看了現場,但遲至今日,這案仍然未破,那兩萬多塊的本錢卻是實實地打了水漂。
后來他又種過西瓜,販過母豬肉,買過碾米機,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一來二去的,將家里前幾年存下來的錢全都貼進去不算,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親戚朋友和鄰居都沒人再愿意把錢借給他,他這下才絕了發財夢,老老實實地重新又種起了菜。
三個月前,村里來了個自稱是風水先生的跛子,跛子圍著他的屋轉了一圈說這屋風水不好,門前斜對著一條路,雖然這路是橫向的,但也是大忌,風水上這叫“去水”,是留不住財的;又說屋子前面沒有水就聚不了財氣,怪不得屋主人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會失敗。王父一聽大為折服,于是請教破解之法,那跛子風水師又拿個羅盤看了半天,拿腔拿調了許久,最后王父塞了五百塊錢給那跛子,這風水師才“勉強”答應將破解之法告訴他,說是可以將門前的路改成弓形的,將弓背向著門,向外形成合圍之勢,這樣才能將財運圍進來;至于門前無水也好解,可以在路南挖一口漏斗形的塘,將漏斗尖對著大門,這樣的風水稱為日進斗金。
王父聽后大悅,趕緊改路挖塘,一個月不到就全部完工了,他樂滋滋的正盼著日進斗金,沒想到不久老婆就意外摔斷了腿,讓他好一陣忙碌,住院拍片接骨,化了好多錢。好不容易老婆可以下地走路了,他正想松口氣,今天早上又接到電話,說女兒突然神志不清了。接踵而至的意外災難讓他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又想不出來問題倒底出在哪里。剛才聽林海一說,立刻明白是遇到高人了,所以就求破解之法。聽林海說完,他心里那個悔啊,真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你說好好的干嗎要窮折騰呢?不是發財的命卻硬想發財,這不是越折騰越窮嗎?
許媛和何莉勸慰了王父一會兒,看王父終于平靜下來,于是許媛就回宿舍睡覺去了。
“林海師傅,您怎么知道王義妹家里的事情的?您也懂風水?”何莉好奇地問。和林海打了幾次交道,覺得這位老人不象剛見面時認為的那么難以接近,所以她才敢出言問他。
“嗯,我的一個表弟是風水師,我從他那里略為知道一些風水上的事情。剛才他進門時我就在注意他了,他神情疲憊印堂發黑,有烏云蓋頂命犯太歲之象,但他卻腳下有根步步生風,不象是久病之人,所以我斷定肯定是他家的風水出了問題?!?/p>
“哦,原來這樣??墒悄衷趺粗浪沂欠噶耸裁醇饨巧贩垂返哪??難道不會是其它的煞?”何莉忽然象徐慶娣一樣,也成了一個好奇寶寶。其實經歷過這一系列事情之后,從不信靈異的她不自覺地對這方面也感起興趣來,覺得這里面的學問非常深奧,吸引著她去研究去探索。
“陽宅風水中的沖煞很多,比如開口煞、孤獨煞、聲煞、金字煞、剪刀煞等等一共有五十種煞,但大都是指城市里的,由于城里房屋密集,極易形成沖煞。而農村里的沖煞不太多,因為農村土地寬裕,且建房前大多數人家會請風水師看過風水,不太會犯煞。而象他就不同了,”林海用下頜指了指呆呆坐在那里的王父,“他家接連出事,不是傷身就是失財,這顯然是犯了煞,而且是其中最厲害的兩種。他家建房已有十年,先前沒事,最近才接連出事,這風水肯定是最近才改的。所以,我才能這樣斷定。”林海耐心地說完,向何莉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何莉對林海的分折大為折服,心里更加佩服這位知識淵博的神人。
她看到王義妹的父親來了,加上這里有林海和宓成功在,估計不會有事。一切要等午時到了再說,因此也回了家。她的腦子早就昏昏沉沉的,有些撐不住了。
回到家草草洗漱一下后連東西也沒吃就撲到了床上,然后就很快進入了夢鄉。
正好睡間,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她實在太困了,不想被人打斷了黃梁夢,于是一把將枕頭壓到了腦袋上,沒有理睬繼續熟睡,期望敲門者能知難而退。
然而這敲門聲似乎非常有耐心,不緊不慢地敲敲停停,停停敲敲,幾乎讓何莉崩潰。
在被吵醒N次后何莉終于忍無可忍,起來沖到門口猛地拉開門,很沒風度地沖門外大聲吼道:“誰???還讓不讓人活了?”等她的雙眼逐漸聚焦到門外的那張臉上時,整個人立刻象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楞在那里了,那人……呃,那人竟然是王義妹!
“呃,這個……小王,你怎么……好了?”何莉大腦完全當機,腦子里象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出個頭緒。王義妹不是被鬼霧寄生還昏睡在急診室里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難道林海和宓成功他們倆提前給用電療了?
她回頭看了看墻上的鐘,不由又是一楞,睡了那么久怎么還是八點十分?記得睡覺前看過鐘的,那時就是八點十分啊。她心里突然一陣莫名的恐慌,忙定睛細看,才發現鐘停了。怪了,鐘里的電池不是才換了三天嗎?怎么會沒電了?
“怎么了何莉,神色怎么那么古怪?發生什么事了?”王義妹邊說邊往屋里走,大大咧咧的,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和平時拘謹的她判若兩人。
何莉在門口足足石化了一分鐘,才突然清醒過來,關上門跟在后面進了屋,看到王義妹已大馬金刀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定定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回答剛才的問題。
“哦,那個……林海師傅他們還在醫院里嗎?”不對勁,肯定哪里不對勁!這個王義妹忽然出現在這里太不可思議了!何莉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她差點叫出聲來。這么說不是在做夢,王義妹是真的清醒了?寄生在她體內的鬼霧難道已經被宓教授和林海清除了嗎?
“林海?哪個叫林海?沒看到???”王義妹漫不經心地說道,眼睛斜睨著她,幽深的眼底隱隱翻騰著一股黑浪,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讓那浪卷了進去,這讓她心里發毛不敢久視。
“呃,那個……你爸呢?他回家了?”何莉小心地斟酌著說。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她剛剛離開時明明看到林海在的,王義妹怎么會沒看到呢?還有宓教授,他又在哪里?
“我爸?怎么突然提他?他不是在家里嗎?”王義妹幽黑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臉上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
“呃……”何莉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一點點地沉入了寒徹骨髓的冰水中,眼前這個貌似王義妹的人,倒底……是誰?
“喝水……我要喝水?!蓖趿x妹似乎并不理會何莉眼中的驚恐和疑惑,怪異地扭了扭脖子,向她點點頭說道。
何莉楞怔了一下,這才去廚房倒水,此時發現自己的手心里竟全是汗水,而且還很不爭氣地顫抖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后將水杯注滿端到桌上,放到王義妹的手邊。
王義妹看了看何莉,突然發出一種毛骨聳然的桀桀笑聲,把何莉嚇得差點跌倒。就象踩了剎車一樣,笑聲突然停止,就看王義妹拿過水杯,放到嘴邊一仰脖,那杯水就咕咚一下全部倒進了嘴里,也沒見她怎么吞咽,一杯水……就那么瞬間沒了,就象倒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一樣,連響聲也沒有。
何莉終于忍不住驚呼一聲,但她趕快捂住嘴,再看過去,王義妹若無其事地向她亮了亮空杯,打了一個很響的嗝。
“水,我要喝水……”說完,竟然沖她再次桀桀笑了起來,聲音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神情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何莉兩腿打著顫到廚房又倒了一杯水,出來卻悚然發現王義妹不見了!她詫異地左看右看沒看到王義妹,又瞪大眼睛從客廳到大小房間衛生間全部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沒有!
就這么片刻功夫,這王義妹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何莉全身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她小心翼翼地又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找到小房間時,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向床底下望了望。
這一望不要緊,竟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尖叫一聲“媽呀”,就急急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哪,外婆的小床底下,竟然躺著一個人!
過了好半天,她才戰戰兢兢地爬起來向床底下望去,她的驚叫似乎沒有驚動那人,這應該是個女人,上身是一件碎花衣服,下身是同色裙子,一動不動地俯身躺在那里,甚至連是否有呼吸都感覺不到。
何莉再次頭皮發麻:這女人倒底是死人還是活人?是怎么進到她家里的?又是為什么躺在了小房間床底下?這一連串的問題都無法解答。但又不能對躺在床底下這人聽之任之。
猶豫好久,最后她硬著頭皮輕輕喂了一聲,但那人沒有絲毫反應,她又提高了一點聲音,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何莉心里更加發毛,她不敢貿然碰她,盡管她很想伸手去推她,但終究不敢。
想想,還是決定報警。她正想起身去拿手機,床底下那人好象知道她的動機,突然就動了,象魚一樣雙手左右劃拉著,三兩下游到了何莉跟前,等到那人抬起頭來沖她咧嘴時,何莉瞬時驚得目瞪口呆,心臟突然重重地急跳起來,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天哪,這人竟然就是王義妹!可是……她怎么換了衣服?
王義妹抬頭沖著何莉陰森森地笑了笑,眼眸幽冷無比,何莉發現那眼里竟然沒有瞳孔,幽黑深邃看不到底,黑浪翻卷著向她撲來,但她卻偏偏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旋轉的身影……她覺得腦子漸漸糊涂起來,眼前的事物變得虛幻而又遙遠,王義妹、床和地板似乎在一瞬間都消失了,眼前一片黑暗……她模模糊糊地想,奇怪,我難道又睡著了?
“不要看她的眼睛!”突然一聲斷喝把她驚醒,那黑浪瞬間如潮水一般退去,她的眼前又有了些微亮光,一個身影迅速閃到她面前,將她大力推到一邊,她跌坐在地上,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張雖然模糊但卻有些熟悉的臉,心里突然一松,沒來由地有了一種安全感:哦,原來是宓成功!
“你來了?嗯,王義妹……她,她怎么在……床底下!”不知怎么的,何莉覺得睜不開眼睛,好象困得不行,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她咕噥了一句就往后倒,但立刻又被提溜起來,不知是誰象拍打一只籮筐一樣拚命拍著她:“喂,醒醒,醒醒!別睡了!”
何莉睜開惺松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又閉了一下眼,睜開,終于將眼睛聚焦在面前的一張臉上,那臉上的五官漸漸清晰起來,是宓成功!她的眼睛登時瞪得溜圓:他怎么到她家里來了?他怎么會有她家的鑰匙?
看到她醒來,宓成功舒了口氣說:“你做惡夢了么?怎么喊個不停?”
何莉詫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圍,這一看不要緊,看了之后不由唬得魂飛魄散:天!她怎么……怎么竟然會在醫院里?
而離她不遠的床上躺著仍人事不醒的王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