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的夏,或許真的改變了什么,即使現在沒有改變,挨過夏,到了秋,我想它也還是會有一些變化的。
家雯的房里現在點上了燈。她剛到房客公用的浴室里洗了些東西,拿到自己房間里來晾著,兩雙襪子分別掛在椅背上,手絹子貼到玻璃窗上。
一條綻青花的蕾絲手帕,一條粉紅的絲絹上面有墨水的痕跡,一條雪銀色的,窗格子上都快貼滿了,就等于放下了簾子,留住了她和這屋里的氣氛。手帕濕噠噠的,水從玻璃窗上流下來,又有點像“雨打梨花深閉門”。
無論如何她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來看她。
她聽見敲門,一開門便吃了一驚,道:“振寶!”家雯起初很慌張,說:“請進來,請坐罷。”振寶走進屋里,家雯躊躇的站著,然后又想起來說:“我給你倒杯茶。”
倒了點茶鹵子在杯子里,把熱水瓶一拿起來,聽到里面簌簌有聲,她很不好意思的說道:“哦,我倒忘了,這熱水瓶破了,我到樓底下去對點熱水罷。”
振寶不知怎么有點怔怔的,這時候才連忙阻攔道:“不用了,不用了。”
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才一坐下,她又忽然跑了過來,紅著臉說:“對不起!”從他的椅背上把那濕的襪子拿走了,掛在床欄桿上。
她理東西,不再面對他,她也不知道這次他為什么來找她,心里只是怦怦的,既想聽卻又害怕他要說什么。
“家雯。”振寶開口道:“我今天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什么。”家雯放下手里的東西,靜靜地聽著接下來他要說的話。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家雯背過身,整理起桌上的東西。“是嗎?那我先恭喜你了。”
“家雯,我······”
“你還有事嗎?”
“我是想拿走母親臨終前留給你的那只鐲子。”
家雯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是了,你母親說那鐲子是要留給譚家的兒媳婦。你等等,我去拿給你。”
家雯蹲在地上,把書桌底層的柜子抽出來,從里拿出個紅木盒子遞給他,說道:“就在這里面了。”
振寶接過盒子,說道:“家雯,對不起。”
“我還有事要忙,你看這屋里這么亂,我恐怕就是收拾個幾天也不能有什么思緒來,你如果沒事,就離開吧!”
“好,我這就走。”說完,他推開門準備出去。
“振寶。”家雯叫住他。他扭頭看向家雯,只聽她說道:“你還記得當初對我說過的話嗎?”
振寶頓了一下才說道:“對不起,家雯,不管以前我對你說過什么,現在我都忘了,也請你忘了吧!這對我們都好。”說完,他輕輕地關上了門,離開了。
家雯一個人坐在屋里,回想起他們之前的點點記憶,卻發現怎么也湊不起來。這時候敲門聲又想了起來,家雯想著他是否已改變了主義,要帶她私奔。
她沖過去開了門,看到的是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杜先生?”家雯驚訝道。門口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宗豫。
“我口渴的很,想來你這兒討杯水喝,我可以進來嗎?”
“哦,請進。”家雯一時失神,還堵在門口,聽了宗豫這么說,才把門讓開,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