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文給宋祺的手涂了藥膏,也沒叫她去瞧馮氏,把她勸回去休息了,趙知文去了馮氏那兒,大夫已經走了,徐氏在那兒照看著馮氏,宋老爺在一旁唉聲嘆氣的踱步子。
一見趙知文,宋老爺和徐氏都有些不自在,馮氏也緩了口氣,道:“你們都走吧,叫知文留下陪我說說話。”
宋老爺和徐氏看了一眼趙知文,只能答應了。趙知文上前道:“老夫人您怎么樣了?別氣壞了身子。”
馮氏看著趙知文,忍不住用手去摩挲他的臉龐:“你娘去的時候我就答應過她,要好好的照顧你,不叫你吃苦受委屈,我原想著把祺兒許給你,咱們從此就是一家人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你娘的托付,如今沒想到,我竟成了那個忘恩負義的人。”
趙知文道:“您別擔心了,是我和祺兒沒有緣分,我不怪她,她有更好的歸宿,我若是還攔著,成什么了?您放心,我不會記恨祺兒的。”
馮氏嘆著氣道:“祺兒從小沒主意,什么事都聽我和她娘的,這次不知怎么了這么堅定。知文,是我對不住你,要是我早早的給你們辦了婚事,許就不會這樣了。”
趙知文微微一笑:“如今我雖然做不成您的孫女婿,也可以做您的孫子呀,您要是不嫌棄,我就認您做祖母,以后就是祺兒的哥哥了,祺兒出嫁也有人給她撐腰。”趙知文越是這樣,馮氏就越內疚,握著趙知文的手只是流眼淚,半天說不出話來。
到了晚上,馮氏叫趙知文回去歇著,又叫人喊宋祺過來,趙知文生怕馮氏又動家法,忐忑不安的不愿意走,馮氏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放心,我不會打她了。”
趙知文道:“祺兒還是孩子,您千萬不要和她一般見識。”馮氏見他這時候還記掛著宋祺,嘆了口氣,道:“我就和她說說話。”
宋祺一聽說馮氏叫她過去,心里也害怕著呢,一步挪不了三寸,好容易到了馮氏屋子外頭,先探頭探腦的往里瞧,馮氏笑罵道:“還不給我進來。”
宋祺訕訕的進了屋子,挪到跟前才道:“祖母。”馮氏道:“給我瞧瞧,手上的傷怎么樣了?還疼不疼?”宋祺看著紅腫的手掌,有些委屈:“疼。”
說著拿給馮氏看,馮氏心里心疼,嘴上卻道:“該,叫你不聽話。”宋祺跪在床跟前,低著頭不說話,馮氏道:“福姐兒,你可要想清楚,那個趙景深一看就是油嘴滑舌的,一準靠不住,你可別被他蒙騙了,他說要娶你,那他的父母的意思呢?他能為了你違逆他的父母嗎?你可不要太天真,把自己的后路都切斷了,到時候走投無路,是進進不得,退退不得,讓自己陷入兩難得境地。再者,你才和他認識多久,就這樣的非君不嫁,祖母平常是怎么教導你的,你可真讓祖母失望啊。”
宋祺道:“我也知道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可是祖母,從小到大,我什么事都是祖母安排的,或是娘做主,這一回,我想自己做一回主,祖母您就答應我吧。”
馮氏嘆了口氣,道:“你這樣可對得起知文?”宋祺神色有些凄惶:“我欠知文哥哥的,下輩子再還吧。”
馮氏嘴上罵著宋祺,心里到底還是偏向她的,聽她這么楚楚可憐的,也就松動了。宋祺服侍著馮氏歇下,便回了屋子,這一天鬧得,可真是累極了。
半蓮拿著藥膏過來了,給宋祺重新換了藥才服侍她睡下。
且不說宋家,趙景深心中郁郁,回宮后又偏被高貴妃堵在門口,高貴妃似笑非笑的看著趙景深,趙景深訕訕的,道:“母妃還沒歇息呢?”
高貴妃道:“到底是去了一趟,怎么樣了?”趙景深苦著臉道:“快別提了,祺兒的祖母把祺兒打了一頓,一定要她嫁給趙知文,祺兒的脾氣也硬著,我看著要受委屈,可她偏趕我回來。”
高貴妃道:“這事說到底也是人家宋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上去瞎攪合什么?”趙景深無論在外頭如何的穩重持誠,在自家母親面前總會有一點孩子氣,聽了高貴妃這樣說,趙景深雖不服氣,可也不吭聲了。
高貴妃道:“你們兩個既然有意,我自然會成全你們,可難過的是你父皇和太后那一關,太后可說了,宋祺只能做個側妃的。”
趙景深神色一冷,道:“我去求父皇。”高貴妃道:“你父皇對你寄望頗深,一定會給你找個侯門貴女做正妃的。”趙景深道:“我去求他,我只想娶祺兒。”
高貴妃微微一笑:“這事須得你自己去說,我也只能敲敲邊鼓。”又嘆氣道:“人家都說養兒防老,這兒子養大了,娶了媳婦也要忘了娘了。”
趙景深聞此言有些愧疚,攬著高貴妃道:“母妃怎么這么說,我可要無地自容了,就算我娶了祺兒,我也會像以前一樣孝順您的,祺兒也會孝順您的。”高貴妃拍拍兒子的手,到底是沒有說話。
高貴妃嘴上說叫趙景深自己想法子,可心里還是疼兒子,過了幾天趁著皇上高興的時候便去求見。高貴妃是皇上的寵妃,就算如今宮里多了不少年輕貌美的妃嬪,皇上對高貴妃的寵愛也一直沒有變過,皇上正在寫字,見高貴妃過來,笑道:“正巧你來了,瞧瞧我這幾個字寫的怎么樣?”
高貴妃看了兩眼,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不懂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叫我看來,橫豎都是不認得。”皇上大笑起來,道:“你不認得我念給你聽,這兩句話是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是蘇軾的赤壁懷古。”
高貴妃興致缺缺,道:“你就愛這些,上回我聽景深念了兩句倒覺得喜歡。”皇上擱下筆,攬著高貴妃坐下,笑道:“什么話,講給我聽聽。”
高貴妃道:“什么長江頭長江尾的。”皇上笑道:“可是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高貴妃道:“正是這兩句,我問他是什么意思,他倒沒好意思告訴我。”
皇上笑道:“景深年紀大了,也有了這些心思了,該說親了。”高貴妃道:“說起親事,皇上對他們兄弟三個的婚事可有什么決斷了?”皇上不以為意:“老大老二都是定好的,到時候直接下聘就是了,就是景深,到時候撿好的指一個就好了。”
高貴妃道:“這婚姻大事,也不是好的景深就喜歡了,這孩子從小在煙霞山,整天跟著一群師兄弟胡混,風月之事一點也不懂,到時候要娶個厲害的拿捏住了我可是不依的。”
皇上笑道:“你說這話可是有人選了?”高貴妃道:“我哪里有什么人選,只不過景深喜歡哪個我就喜歡哪個,兒媳婦不一定要看出身,只要脾氣好,能和景深情投意合的,好好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皇上若有所思:“這話說的也是,如今你也不要閑著,估量著看哪家的姑娘性子好先看定了,要是景深喜歡再定就是了,我就不信滿京城找不到他看不上眼的姑娘。”
高貴妃笑道:“景深眼光高你也不是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他要是真不愿意,你還能刀架在脖子上逼著他娶?”
皇上看高貴妃巧笑倩兮,歲月一點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相反,渾身上下多了一種成熟的風情,溫和的氣韻,越發的讓人著迷,完全不是那些只知道花枝招展的少女可比的,皇上沉醉其中,完全沒聽到高貴妃說了什么。
高貴妃不悅的推了推皇上,皇上趕忙陪著笑臉道:“都聽你的成了吧,你是景深的娘,兒媳婦也要你看中才行,到時候你喜歡誰我就賜婚如何?保證叫景深風風光光的娶媳婦。”
高貴妃聽了這個承諾,滿意極了,頓時笑靨如花:“皇上金口玉言,到時候可別忘了。”皇上笑道:“一定不忘。”說著拉著高貴妃往書桌前去:“來,我教你寫字。”
高貴妃有些不好意思:“不學了,怎么寫都不好看,叫皇上笑話。”皇上笑道:“那是你不愛練習的緣故,你要是一天臨上一張大字,可不都認得了?”
高貴妃不大高興道:“我都快抱孫子的人,難道還整天寫字?叫人看了笑話。”此時皇上軟玉溫香在懷,紅袖添香,說不盡的旖旎纏綿,別說高貴妃不大高興,就是發脾氣,皇上也會覺得宜喜宜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