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這里的培訓措施非常完善………入職前每個人都要通過……….”
“完善的防護設施……………槍支的管理也非常………………….”
“社區的大部分居民都喜歡到這里來………我們去年還得到了休斯敦小商業協會的良好管理獎………….”
杰克斯先生為方恪講起來這起訴訟的情況。
“當時這個射擊道確實有問題,那個射擊報警器正在維修中,不過那個地方放了立牌提示危險而且我早就禁止任何人使用這條射擊道了,這個員工違反了規定…………….”
杰克斯一邊說,一邊向方恪演示了一下一個運作良好的報警器。
整個射擊道都會發出紅光,效果非常好,可惜一點意義也沒有。
“事情大概我已經知道了。”方恪沒有開車過來,而是叫的出租車,這樣他就可以抓緊時間看一看文件,不過他還是讓杰克斯說了五分鐘對方。“你的員工當時走到了一個沒有報警器的射擊區,然后他被一發子彈射中了,目前他面臨高位截癱的下半生,現在他和其他員工開始告你們?如果我有描述錯誤請你指出。”
“是的,基本上就是如此。”方恪的簡短總結不算友好,但是杰克斯接受了他的專業態度。
“但是他違反了規定,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我的前任把報告寫得很詳細,但是我想你不介意帶我走一走發生事故的地方。”方恪就和那些堅持自己做全套檢查的醫生一樣,雖然麻煩,但是這是無可奈何。
杰克斯和方恪一起走下樓梯,有幾個員工想要上來問他們有什么需要,但是杰克斯和方恪同時抬手拒絕了他們,僅僅示意他們繼續工作。
杰克斯先生走過幾個員工的時候,都和他們握手還隨便聊上幾句,從他的名字方恪猜測他是這個連鎖射擊俱樂部的創始人家族的成員,這個家族據房客所知是相當古老富裕的。
這個杰克斯雖然歲數不小,但是并非第一代創業者,作為含著銀湯勺出生的人能夠這么親民應該就是這個地方雖然生意糟糕但是沒有陷入混亂的原因。
員工們喜歡他,尊敬他。
當然即使如此方恪和他的談話也是不能有第三者在場的,面臨指控時,兩個人互相信任對方檢察官是沒辦法的,但是人數一多,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沒有意義了。
當然其實也沒什么好聽的。
畢竟他們是在討論對共和黨理念的共同信仰,完全不涉及其他事情。
“事故就發生在第十六射擊通道。”
因為良好的設計,這個射擊場比外面看上去還要大一點,每個通道都有相當的空間,使得射擊著的手臂都可以充分施展,不會有拘束感。
把射擊耳套拿在手上,非常柔軟舒適。
干凈清爽的護目鏡還有手套等防護設施也都掛在干干凈凈墻壁上,在發生事故的地方有明顯的禁止進入的提示。
“這個標志是早就在這里的,還是發生了事故之后才加上的?”
“提示有人在的報警器壞了之后,立刻就放置了禁入牌。”
“攝像頭看得清這里嗎?”
“沒有問題,我們有三個月的錄像。”
“目前這里的員工都是沒有參與訴訟的嗎?”大部分陷入訴訟的員工都難以繼續工作。
“不完全是。一部分是從其他分店調來的,有一些人堅決不肯上班了,不過大部分起訴我們的員工還是留下來工作了。他們只是受到律師的蠱惑,我認為沒有必要徹底把他們推到敵人那邊。”然而杰克斯的回答和方恪想得不一樣,他對局勢控制能力大大超過方恪的預料。“只是傷者是一個人緣非常好的員工,他的事情讓很多同事都很同情他。”
“你做的非常對,這樣給我分化工作提供了很好的條件,不過這個事情不能我來辦,過幾天我會讓事務所的同事依次和所有人談話的。”方恪的打算和所有勞資沖突是資方的策略差不多。
方恪知道在這里射擊一定可以很投入很放松,不過顯然有人是太放松了一點以至于會射到工作人員。
“這里的射擊都是實彈的嗎?”追求娛樂性的射擊場一般不都是用實彈的,這也是避免事故的重要手段。
“實彈和空包彈都有,那一次顧客正好選了實彈。”周圍沒有員工后,杰克斯的精神顯得有點低落,他故作鎮定的態度已經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雖然是創始人家族成員,但是家族內部也有爭斗。
這次的危機實際上壓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在這次事故之前,還發生過類似的事故嗎?”這個問題沒有出現在剛剛的記錄上。
“從來沒有這樣的事,這個店是杰克斯射擊俱樂部的旗艦店,從越南回來之后我祖父創立了這家企業,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從來沒有發生過死亡或者造成終生殘疾的重大事故。”這確實是一個值得驕傲的記錄。“我真是愧對先人,這個記錄到我手上終結了。”
“無論如何沒有人死了不是嗎,這種事情都是難免的。”方恪的安慰并不是很暖人心,但是這個事情只要時間夠久也確實是終究會發生的。
“我知道,只是我不希望是在我活著的時候發生這種事……………..”杰克斯落寞地搖了搖頭。“我已經老了,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得到這份榮幸的。”
“根據文件上的說法,雖然一直沒有發生大的事故,可是你們還是給所有的員工都夠買了意外保險?”方恪移到了下一個問題。
“是的,花名冊上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一份人身意外保險。”這是一個不錯的制度。
“但是額度似乎有點不足啊,那位受傷的員工一共只得到了不到兩萬五千美元的賠償?以他受的傷勢來說,這確實有點不大夠用。”這個沖突最重要的激發因素就是金錢,雖然高位截癱是任何金錢都是無法抵消的苦難,但是大多數情況下,如果補償夠多那么還是有可能緩和傷者的情緒,讓其他人不至于發狂的。“你們每年提供多少保費?”
“我們付出的保費比例是足夠的,如果員工全額繳納了保險的話,首先這種最高傷勢和意外死亡一樣,可以得到五十五萬美元一次性補償,而且還有每個月兩千五百美元的贍養費,知道傷者老死的一天。”說到這里,杰克斯先生難掩自己的無奈。“可是根據我們上一年度的勞資商談的結果,所有員工有權利自行決定是全額繳納保費還是繳納最低比例,也就是百分之三十的保費。”
“什么?”這個情況沒有在方恪手中的文件提及,“這么說來,他選了最低比例繳費?”
“是啊,余下的部分以現金形式發放給員工,這是勞方反復要求的。太久沒有發生過事故了,他們寧可每年多拿幾十美元,也不愿意有一個保障。最低比例百分之三十還是我力主,才能勉強維持的。”杰克斯說道這里越來越消沉了,“當時我真是不該讓步,不僅是他們,我也大意了。”
“只是百分之三十為什么只有兩萬五千美元的賠償的,和全額的差距也太大了。”方恪的問題很自然。
“實際上保險公司只賠付了一萬五千美元,全額保險的條件是我們家族和保險公司反復爭奪了多年后才達成的優惠條件,作為大客戶,保險公司必須對我們提供優惠,可是減低了數額的保險就是單人保險條件了,每個人的保費是一百五十美元,百分之三十就是四十五美元,這個數字的保險當然額度不足了。事實上,我個人還出了一萬美元,所以那位傷者才能得到兩萬五千美元。”大單能夠得到大優惠,而個人則沒有這樣的談判能力。
“但是這種非同比的下降,讓員工們對你們更加不滿了。”方恪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很自然,但是也很難讓人接受的事情。
“他們簽訂協議的時候,根本不看那些幾十頁的文件,只是聽信業務員的蠱惑想當然的以為雖然有所下降,但是會有至少十幾萬美元的賠償。”事實上,專業的保險業務員也是不會直接撒謊的,他們只是誘導你相信優厚的條件而已。“關鍵還是大家都認為這是浪費錢,我現在已經自己掏錢給所有員工都補上了今年的保費,以后也必須全額繳納,只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我們中國人說羊圈跑了一只羊時,補羊圈還不算太晚。”方恪點了點頭。“那么我安排和員工代表聊一聊,再去看望一下病人吧。”
“好的。”杰克斯先生把方恪送到門口,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加上了一句。“方先生,雖然傷者是因為自己的過失而遭到不幸,但是我并不希望讓他在經歷了這樣災難后還要面對經濟困難,我不能接受的是他的案子和勞資糾紛聯系在一起,你當然明白這會讓所有的分店員工都不斷發起訴訟,那遠遠不止損害我一個人的利益,整個家族的生意也都會被重創。他個人的問題我很愿意補償,對于他個人的補償,百萬美元以內都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