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太過于漫長,當山下熟悉的風景出現在大家眼前時,誰也沒能歡呼雀躍地蹦起來,只是相視一笑,如釋重負地坐在了地上,休息夠了才動身下山。
離開時,后山腳下那片玉米林中的玉米棒子還是綠皮的,等到回來時卻已經全部變成了米黃色,離收獲的日期不遠了。芳齡從院子里的石板下取了鑰匙開門,屋里竟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可見主人是離開了多久。
胖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去廚房煮東西吃,鄒曉月有潔癖,一個人翹著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等著吃胖子正在煮的飯。一般來說,吃貨們的廚藝都是非常不錯的,這一路走來,挑剔如鄒曉月,竟然也喜歡上了胖子煮的食物。
打掃屋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芳齡身上,幸好她前世不是個二世祖,簡單的家務活都會做,打掃屋子自然不在話下,先用雞毛撣子將高處的灰塵撣下來,然后用抹布蘸水擦一遍,最后再把地一掃就大功告成了。
最頭疼的是小哥一直昏迷不醒,芳齡盤算著明天送三阿公回鎮上去的時候把小哥也帶上,到鎮上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總這么昏迷著也不是辦法。比起照顧一個植物人,她覺得還是花點銀子讓他醒過來比較劃算。
胖子的廚藝不是吹的,即使是豆莢青瓜也很好吃,也有可能是大家很久沒能吃上一頓正常飯的緣故,吃光了菜喝光了湯,大家打著飽嗝誰也不愿去洗碗,將筷子一放就想躺床上去好好休息,洗碗之事也只能排到明天了。
胖子的小床早就被小哥占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是絕對不夠胖子睡的,鄒曉月躺上去還行。胖子當然不同意將床讓出來,但礙于有兩票同意他打地鋪,而小哥棄權投票的情況下,胖子也只好去打地鋪了。
芳齡剛一躺下,外面就傳來胖子很響的鼾聲,吵得人無法入睡,輾轉反則,芳齡最終沖了出去。剛開門就見到對面披頭散發的鄒曉月也披著白色長衫出了門,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月光正好籠罩在他身上,看起來很像是白無常。
鄒曉月顯然也看見了芳齡,邊往門口走邊執袖朝芳齡招了招手,芳齡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抬手在空中畫了幾個很大的問號,問鄒曉月什么意思,他卻打開門走了出去,芳齡只好跟著他出了門去。
皓月當空,銀華灑遍大地,地上能清晰地看到人的影子,院子外比屋里更加吵鬧,蟋蟀們躲在角落里在彈琴,蛙鳴聲此起彼伏,像是在月下舉行相親大會一般,大家發言都很踴躍。
兩人對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兩端,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誰也沒說話。沉默良久,鄒曉月才緩緩開口,淺笑輕語道:“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敢問我。”
芳齡重重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三阿公你這么聰明,你要是想說的話,不用我問你也會說,你要是不想說,就算我問了也沒用。既然你找我出來,肯定是你打算告訴我一些事情,不用我問你也會說。”
其實事情已經很透明化了,只要不是缺心眼兒或者是傻得冒泡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拖弟的舅舅跋山涉水去到那么遠的地方,絕對不會是為了采藥,也沒有人會挖地道進入地底去采藥的。
挖地道進入地底的人只有一種可能:盜墓!
聯想起胖子從家里翻出來的那套精品瓷器,芳齡敢肯定拖弟的舅舅是個職業盜墓人,而徐掌柜則是他的同伴兼合伙人,否則徐掌柜不可能那么熟悉地形,帶著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個地方。
唱戲的鄒曉月雖然名聲很響,但賺的銀子恐怕不夠他置下那么多產業,而且他名下的鋪子以古董店居多。在這場利益糾葛的關系中,他扮演的角色應該是銷贓人,也是獲得利益最多的人。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鄒曉月抿唇淺笑,難得的開口夸人,“不錯,拖弟的舅舅確實是位‘地下工作者’。據我所知,他和徐掌柜一直在幫人尋找一樣被人藏在墓里的東西,順便也捎帶點值錢的東西出來。我只負責把東西賣出去,也只取自己應得的那一份,很少跟他們一起進山。”
賣東西,說難聽點就是銷贓、分贓!感情他們這是一條龍服務啊,集合了挖墳、運送、銷贓為一體,簡直可以成立一個盜墓集團了都!那拖弟的舅舅應該很有錢才對,怎么可能會窮成這樣?芳齡不解,指著身后破破爛爛的家問道:“那拖弟舅舅分到的銀子呢?都去哪兒了?”
鄒曉月搖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和老徐有很多事瞞著我,好像跟他們正在找的那件東西有關,而他們在做的事好像....”鄒曉月瞟了一眼芳齡身后的屋子,頓了頓才說道:“好像跟小哥有莫大的關連。”
經他這么一說,芳齡回想起出事的那一天,找到舅舅的尸首后,原本大家都準備走了,只有小哥一人停在被堵住的洞口前不肯走,想留下來挖穿那條通道,那通道盡頭好像有他想要的東西。
“我跟老徐進過幾次山,他每次帶的伙計我基本都認識,這次他卻連我都瞞著,只說那小哥是他的遠房親戚,連名字也不肯告知。”鄒曉月怔怔地看著前方芳齡身后的窗戶,喃喃道:“那小哥用的佩劍來頭不小,劍主的身份必定也大有來頭。”
關于徐掌柜和小哥間奇怪的關系,芳齡老早就看出來了。徐掌柜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顯得很謙恭,雖然以長者稱呼晚輩的叫法喚他‘小哥’,語氣卻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一絲半點不敬。
芳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打岔道:“那咱們去把老徐的伙計找來問問不就行了。”
“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鄒曉月負手而立,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像極了在窺探天機的智者,“老徐的幾個伙計都跟著你舅舅進山了,你說你舅舅二十多天沒回來的時候,我就料到可能出了事,所以才去找老徐商量親自進山一趟。”
現在老徐的伙計失蹤了,多半兒是兇多吉少,拖弟的舅舅也掛了,連尸骨都沒能運出來,徐掌柜也葬身藏獒口下。那么,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且不是只有一直處于昏迷狀態的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