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位安親王妃想著自家王爺做出這樣壞名聲的一件事,自己如何的生氣,雖則也是氣得紅頭脹臉,倒是自家的爭執,不過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的道理,若要是真可了自家王爺的氣頭上,殺打了王后的親弟弟便都不好。思來想去,便一早過來求見這位正宮的王后。
沒想到,王后會用這般的架勢來禮遇自己。她心里也就有了些底。在這宮中,王后的手段早是傳了出去的,說是剛柔并濟,如今看來也是不錯的。見微知著,她早料,到今日的事情定是可以了了的。
雖則年紀頗長,尊卑之分卻是無可擰轉的。安親王妃盈盈施下禮去,王后則是移開蓮步穩穩的扶了一下,之后二人也不過是說了家常的話,彼此心照不宣最后還對視一笑。
事情便算是平和下去。安親王那邊說了什么,王后這兒都不動怒,也并不讓宮中的眼線傳回話來。那邊安親王妃便是好語慰著,不僅為此說他半分,還柔柔給他言講著這其中的道理,“咱家的大兒子襲著王爵,這朝廷上下的事,王后之前也是經著手的,后來王上身上好了,便還了政,只是若干年的事誰又說得準。前朝變姓的那些事兒也還是有的。”慢慢吹透了枕邊風,安親王只覺得頭腦冷靜下來,自己也犯不著同那毛頭小子較勁。
兩邊的力一泄,事情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后的心情也隨散了一片烏云。只是她也沒有忘了安親王妃的好處,著人送了些禮物過去,以表敬意。
這些事,到了昨個晚些時候才結束,王后是聽到了消息才安心睡下的。還覺得睡得頗好。誰知道方方到了今日晨里,偏偏出了個差頭,那就是——一直沒說什么,只叫兩廂自己和解的王上,突然間要宣見王后的三弟莫塵。這可是王后沒有想到。而且,如果王上若是真的想見他,那事出之時就應該叫宣的,可是卻是到了這個時候,王上才想到了要見,王后便覺得有些不妥。心上便記著這一件事,哪里還記得約了淑美人與眾妃嬪。能夠持重著沒有直接去了王上的書房,也是多年世事磨礪。
畫蕊傳過來話的時候,連弄雪也替王后捏著一把汗。王后的弟弟因著年紀的原因,還尚不曾有位份上身的,平日里是不能朝圣的,可是王上竟要見他。莫不是王上要向王后一族發難。那時她只猜得到這個,心里只想著,這還不是對付王后的絕好的時機,王上難道真的是心急了。轉念時又覺得,王后一系就算再怎么霸道,也不敢在王上面前明火執仗,便放下心來。打理得一身利落,只當不曉得這個事去了淑美人的院子。
也許王后會很快回來,也許今兒個就不會來了,直接打發個宮女過來散了眾人。但王后還是很快就回來了,且是春風得意的架勢。這個不能瞧王后的表情,只要看一眼王后身后的幾個小宮女就瞧得出。這些伶俐人兒對王后表現出來的露骨喜慶勁頭還沒過呢。臉上還綴著若干的甜蜜,想來就必是春風在懷了。
弄雪想著,回去也就能知道了,心里便放開了這一重的好奇,只是跟上眼前幾個女人的思路,講說著淑美人的琴聲,時不時在適宜的地方露個笑出來。
想來,王上一定是很喜歡這個莫塵,她早就聽說過他的名聲,七歲時便熟讀詩子百家,亦在詩文上很有建樹,最關鍵是自成一體,世人稱之為莫體。又寫得一手好字亦是莫體一系。前幾天弄雪還知道有人送了王上這出自這稚子手中的一對挑山對子,足可見其神慧過人。連他的手書都可以送到王上這里來,可見是得了世人的認可。從前那些名聲俱著的人,有好些都是進了棺材才被世人推之、敬之的。他還在這般的幼小年紀里便是聲名遠播,倒是托了這位王后姐姐好大的福。
來淑妃這里的路上時,她便一一想過,鬧得不好,王上只會賞識這位小國舅也不定。畢竟是瑕不掩瑜。
王后心情正是大好,面色上卻是如常,聽了眾人夸贊淑美人,便也隨了眾人的意,將一對上好的累絲釵,賞了過去。這個沒有特別的乍眼,別的妃嬪也有賞這個的。從上面倒也看不出親疏之別。
淑美人抵著水步,接過,還朝著王上使勁作揖。今后便是上了王后的船。要說這也要賴弄雪,是她分了淑美人的寵,宮帷寂寞時這們美人就不得不給自己找后路。可是這宮中能有多大,她能找的活路又能有多少條。只有王后萬分矚目,而她們本又那樣的親情關系。雖說人面不如豬頭,倒好歹有著這么一層連帶。跟上了王后,不好處就是許多事情上都很替王后考慮著,自然再不能出什么風頭,因著那風頭,到時也要緊著王后去出;好處卻不單薄,便卻算是有了些倚仗,不會像從前一樣,自己迎著風,若是遇到勁風流年,還可以提來王后的面子擋一擋,若是王上可著那弄雪寵著,王后想到分弄雪的寵時,定然會首選自己這樣的心腹。
想到這兒,她不覺瞧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弄雪,自己如今這般的謹小慎微可不都是她鬧的。于是,這淑美人一貫藏不好的目意里,就有一些不善的東西出來。
弄雪早瞧得清楚,卻只作視而不見,倒不是怕了這位美人,而是想著有一日總是要拉她過來的,這會兒上倒不好撕破了臉,叫著她日后想弄什么破釜沉舟,死活效忠王后什么的。弄雪是懂箜篌的,聽了那古曲,心中便有了數。選曲上的別有用心處,她只怕是與王后一般的雪亮。又況且若是觸及那古曲的來歷只怕又要想到是王后的手段。
淑美人察覺到弄雪的視線過來,再一仔細打量發覺其中的笑意,面上怔了一下,轉而也便傾了笑,那笑是美人點朱一般的鮮美。弄雪便如同觀賞一般又看了一眼,然后緩緩點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