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意識從深淵中浮了上來,那個人類的則緩緩的沉了下去。不甘于總是被束縛的野獸非常開心的活動了一下四肢,這是屬于自己的身體,更強壯更敏捷更有破壞力。
野獸抬起雙眼,隔著還沒有散去的霧氣看向那個發出噪音的小東西。雖然他正盡可能的保持安靜,并試圖悄悄的逃走,但是那碰撞血管的激烈血流聲還有急促的呼吸聲還有隆隆作響的心跳在野獸面前簡直就和一個雜亂的市場一樣的吵鬧。
還有那膽怯受到驚嚇的眼神,讓野獸有種立刻把它撕開吃下肚子的渴望,本能讓它立刻把想法化為了行動。眼下那個柔軟的虛弱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就在自己的雙爪之下。
*住手!*
啊,煩人的人類阿。野獸掃興的彈了彈耳朵,就算釋放了身體的控制權還總是要用各種框框條條來限制自己。生存是第一要解決的問題,既然不能吃這個活的,只能吃那些被燒過的難吃的干巴巴的肉渣了。
野獸從那個軟弱的獵物身上踱了下來,不屑的對地上的蜥蜴肉噴了口氣,然后一口吞了下去。根本不夠塞牙縫……野獸的目光又轉到獵物的身上……看上去挺好吃啊……
*你不能傷害無辜的人!*
腦中那個警告的聲音放大了,表示出一點急切的味道,似乎打算重新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可惜這次的重傷嚴重削弱了對方的主導地位,為了活下去,野獸的本能接管了身體控制權一大半的時間。
空氣中沒有那些卑鄙的陰暗生物的氣息,可能最后一只也在昨天的廝殺中被干掉了,代價就是不管哪個形態都幾乎沒有了繼續行動的能力。然而經過昨天一個夜晚,似乎有什么不同了,野獸伸展了一下腰背,感覺幾天來一直麻木無感的傷口,有了一點痛的感覺。
它回頭監視了一下傷口,發現鎧甲破損處傷口的位置,已經被精心的縫合,傷口似乎不再是一路惡化下去了。野獸潛入自己的意識,回顧了一下過去情景,發現那個讓自己變舒適的人原來就是現在那個抖成一團還要努力保持不動的軟弱獵物。
基于善意,野獸決定去安撫一下這個可憐的小東西,于是走上前去,張開了大嘴,亮出了一口好牙,擺出一個應該叫微笑的表情。
弗林一直用最高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牢牢的記住剛才肯達騎士的話,不要驚慌,不要尖叫。
一開始被那頭銀灰色披著一身鎧甲的巨大的狼撲倒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那頭狼又放過了他,轉頭吃掉了烤蜥蜴。
而當自己以為自己已經安全的時候,那個巨獸又用一種看食物的眼神盯向自己。
在弗林以為下一秒對方就要上來把自己吃干抹凈的時候,它又很自在的趴下去舔后背毛了。
當弗林以為自己安全了,剛有點放松的時候,那個龐然大物突然站起來,一步就走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張開血盆大口,弗林可以肯定,滴在自己手上的絕對就是它口水……
然后弗林頭腦中那根緊繃著的弦就突然斷掉了.“阿啊啊啊啊啊……”高分貝的尖叫直沖云霄,直接炸的野獸耳朵疼,野獸立刻不客氣地一爪子把發生源頭給堵上。
然而噪音的制造者卻不肯消停,就算堵著嘴還咿咿嗚嗚的哭喊著我要被吃掉了,我不要死之類的……還在野獸的鐵爪下徒勞的扭來扭去,垂死掙扎。
*放開他,你這個笨蛋!*
(閉嘴!)野獸忍不住吼了一下。(再吵我就吃了你)
可惜這樣的威脅沒啥用,低吼只是讓那個沒用的生物哭鬧的更厲害了。野獸不清楚是不是這個普通人沒有辦法感知到自己的思緒。野獸只好思考一下怎么樣才能安撫一個生物,作為戰士和屠夫而存在的野獸,實在是缺乏這方面的知識和經驗。最后決定只有舔舔算了,畢竟我們狼都是這樣去互相表示情感的。
巨大的沉重的爪子移走了,轉而換成一種粗糲的濕熱的質感,從下巴一直滑到頭頂。在意識到那是舌頭之后,弗林更加悲從中來,哭得更起勁了,這次真的真的真地要被吃掉了,嗚嗚嗚……
直到他意識到,只有舌頭,沒有鋒利的牙齒和尖銳的疼痛的時候,才漸漸止住了哭聲。然后他發覺有個低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一直在腦袋中低語:(吵死啦,別哭啦!)
“你會說話?”弗林一邊抹掉滿臉的口水淚水還有泥巴鼻涕什么的,一邊試探著問。
(廢話)巨狼用一個鄙視的眼神配合了這次發言。
“你不會吃了我?”
(……)連鄙視都懶得奉送,狼直接翻了一個白眼,然后掉頭,用后爪直接扒了一爪子灰給弗林滿頭滿身。
被撒了一臉土的弗林,終于可以肯定自己的小命暫時沒有危險了,放下心來。當然還是不敢靠近或者離開,只能原地先站起來,把自己一塌糊涂的衣服整理一下。
弗林站起來才發這狼到底有多么的巨大,即使站著,自己的頭也剛到狼得脖子的位置,剛才如果這只巨獸真的有心傷害自己,簡直就是隨便動一動一根爪子,就可以讓自己死幾百次了。對于剛才丟臉的表現有點不好意思,弗林靠近巨狼,訕訕的不知道怎么開口。
狼大爺倒是毫不客氣的開口了(給我找些吃的,我餓了。)
“厄,好的!”弗林跳了起來,“你要吃什么?”頓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那個騎士大人呢?”
(肉!)狼懶得多說,然后用爪子指了下自己的胸口補充道:(在睡覺。)
“肉啊……這里沒什么肉啊,我的作坊離這里不遠,有些存儲的肉干……”看到狼臉上明顯不屑的表情,弗林連忙改口說“要不我回村去看看有沒有新鮮的獵物……或者我去和烏茲娜嬸嬸買幾只雞?”
看看狼似乎沒有什么反對意見,弗林趕忙收拾上自己的包裹,往村里面的方向走去。發現狼在自己的身后一直跟著,忍不住問道:“騎士大人,您打算就這樣和我去村里面么?我不會逃走得。”
要知道你這樣一頭巨獸還穿著一套銀光閃閃的鎧甲怎么看都很可怕,會嚇著村里面的人……后半截弗林小心的在嘴邊咽了下去。
(呲)狼發出一聲好像是嘲笑的聲音,(叫我撾狼,我不進村,找一匹馬)狼漫不經心的踱著步子,一邊用思緒回答(天黑另個家伙休息夠了要趕路。)
“哦……”弗林收到對方簡短的回答,看上它去不像有聊天的意愿,一肚子的問題都憋著,又不敢開口。比如眼前這位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有著雙重生命具有猛獸神秘力量的最特殊的圖騰騎士?這么厲害的騎士又是怎么受傷的?為什么變身以后鎧甲居然會一起變化成適合獸型的?
一堆堆的問題在腦子里面轉來轉去,走走弗林就忍不住掉頭看看身后的巨狼,速度之慢終于讓野獸受不了了。撾狼一步竄到了弗林身前,示意他爬上來。
“真的……可以么?”弗林咽了一下口水,緊張地抓牢了自己的背簍帶。
撾狼甩了一個白眼,蹲了下來,讓小個子的裁縫能夠順利的抓著肩甲爬上去。弗林小心翼翼的在這頭巨獸的肩膀上的鎧甲找了一個略微平坦的位置剛坐好,正要開口問要不要帶路,狼的一個猛沖就差點讓弗林從巨獸的背上滾了下去,還好右手緊緊抓住了鎧甲的裝飾性突起才沒有被甩出去。
在風馳電掣中,弗林意識到,這是一個嗅覺遠遠超于人類的生物,自己一路過來的氣味早就是指路明標,根本不需要帶路了,難怪它要嘲笑自己解釋不會逃跑。
在他們身后,遠隔著一個山頭的更深山谷,陽光照不到的密林之中,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悄悄移動著,所經過的地方,草葉植被如同被嚴霜打過一樣,迅速的變黑枯死。突然間它仿佛發現了什么,圍繞著地上一小塊黑褐色的斑塊收縮起來,稍頃又迅速的分開,分成幾個黑色的箭頭形狀向著不同的方向分別移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