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雪殤
我和仙半仙、若璞一起下樓,隨著前面的身影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伊人閣外有大片空白的雪地,寬寬敞敞的,很適合打斗,估計這也是為蘇在水練武準(zhǔn)備的。
此時滿腦子只有沈毓的我,絲毫沒有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只是迷信地祈禱著,上天保佑沈毓……
“大神醫(yī)!”忽然一個清潤的聲音闖入耳膜,我反應(yīng)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我們剛剛才見過的水露姑娘。
“水露姑娘?!比翳庇渤冻鰝€笑打招呼。
“怎么了?你們怎么都在這里?。坑惺裁词虑榘l(fā)生么?怎么都愁眉苦臉的?”水露姑娘掃視了我們一圈,皺著眉問。
“沈兄要和沁雪宮主生死一戰(zhàn)了?!毕砂胂蓢@口氣,瞥了我一眼,道。
“什么?!”水露十分驚訝,道:“他們怎么了?竟然要生死一戰(zhàn)?為什么?”
仙半仙苦笑道:“私人問題……嗯,比較嚴(yán)重的私人問題……”
水露看向若璞,若璞無奈地點點頭。
水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也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幫點忙……”
我看了她一眼,勉強(qiáng)笑笑。
水露靠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十分清爽,道:“放心吧,沈公子肯定是贏家,我相信。”
她的眼神很堅定,帶著抹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讓我恍然覺得,沈毓真的不會輸。
待我們走到場地時,谷幽珉正抱著蘇在水靠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用氅子將蘇在水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還給她帶了個貂皮帽子,緊緊地?fù)е?/p>
蘇在水眼里是弄得化不開的悲傷,相較起這寒冷的環(huán)境,她的眼神更讓人覺得寒冷。
其實她的眼神不冷,卻叫我們冷得透不過氣——太悲傷了。
我就在想,我老媽離開的時候,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沈毓和沁雪還沒開打,兩人隔著十米遠(yuǎn)面對面站著,比氣勢,雖沒有任何動作,四周的雪卻飛卷了起來,彌漫著我們的視野。
四周漸漸聚攏了霜宮的人,那些人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一邊,恭敬而肅穆地望著對戰(zhàn)中心,其中還有些人是我眼熟的,便有那群白衣女子和那幾個堂主,甚至包括花姬。
“霜宮弟子聽著!本宮與這位公子在此決一死戰(zhàn),我若命喪于此,任何人不得上前,也不準(zhǔn)為我報仇,且放他們離開,由冰璃接任宮主。冰璃,你可記住了?”
一個女子上前幾步,抱劍道:“屬下領(lǐng)命!”
那女子我以前見過,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瓜子臉,娥眉淡掃,眸如點漆,膚如白玉,氣質(zhì)清冷,真真合了她的名字。
其他人也上前一步,抱劍道:“屬下領(lǐng)命!”
人雖不多,聲音震天,聽得我心下一顫。
沈毓沉聲道:“多謝!”
忽然,兩道人影“刷”地交錯,我們還沒回過神來,便已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伴著因動作而刮起的旋風(fēng),像是一曲磅礴的歌曲。
過了五十余招(小福:仙半仙說的,花花不懂這個==|||),兩人又倏地分開,一人衣服已破,一人卻完好無損。
衣服破了的人,正是沈毓。
黃鼠狼!我捂住差點驚叫出來的嘴,慌慌張張地上下打量他,見他沒流血才微微松了口氣,這時手上卻傳來一股溫暖。
我驚訝地側(cè)頭,見水露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雪地上那兩人,“別擔(dān)心?!彼参课业?,又是有種特別的自信,眼睛里有些莫名的興奮。
我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只是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下。
老天,一定要保佑沈毓沒事!
“你的確有些本事,也對得起江湖上的名號了!”沁雪笑出了聲音,隔著風(fēng)雪依然讓人聽得清清楚楚,絲毫不見大戰(zhàn)了的模樣。
“承蒙夸獎,不過我想說的是,今天我不是用那個名號來跟你對打的,我是以越吟升的名號來跟你打的,輸了贏了都是我越吟升的事,不是宿玥散人的事兒?!鄙蜇共幌滩坏鼗卮鹬?,也沒見一點氣喘的樣子。
我又放心了些。
說哇話,兩人又打了起來,這次打得比較久,金屬聲持續(xù)不斷,聽得我心驚膽戰(zhàn)的,這么冷的天氣,手心兒的汗也沒見停過。
我瞥了眼蘇在水,她也是瞪大了眼看著,眼中的憂急之色完全覆蓋住了悲慟嘴唇卻抿得緊緊的,只能看見兩條白線。
我沒再看她,繼續(xù)關(guān)注打斗情況。
打斗正進(jìn)行到白熱化的程度,兩人的身法都極快,我的眼睛幾乎跟不上他們的速度,忽地聽到了蘇在水驚叫了一聲,我一愣神,便看到一個人影倒了地。
另一個人立馬住了手,大叫一聲:“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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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躺著的人,是沁雪,身上有幾個口子,卻不像是中了致命傷的樣子。
蘇在水立馬掙開谷幽珉的懷抱,快步跑了過去,時不時地跌倒,又爬起,困難而焦急,而谷幽珉眸色一黯,站起身來,沒有過去。
霜宮的屬下卻礙于霜宮的命令,沒有一個敢動,只能干著急,只有花姬在往這邊跑,但被沁雪一瞪,立馬又收了腳,哭著離開了。
我沒多心思管他們怎么樣,一邊松了口氣,放了心,另一邊又被沈毓?jié)M身的鮮血嚇慌了神,忙奔上去,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見他左肩上已中一刀,深可見骨,右腿上也有劍傷,極深,身上還有好些小口子。
到底還活著……我鼻子一酸,強(qiáng)忍著沒哭出來。
沈毓安撫地握了握我的手,輕道了聲沒事,便將我攏到身后,臉色陡然一變,大聲道:“方才是哪位閣下出手,可否出來一見?”
幾聲爽朗的笑聲響起,我一驚——竟是水露!
眾人眼神不解地望著她,只見她毫不做作地走到沁雪跟前,蹲下身來看著沁雪,笑瞇瞇地道:“宮主沒想到是我吧?怎么樣,中毒的感覺好怎么好吧?”
原來是中了毒了……看來這水露,還真有一手。
沁雪先是驚訝,然而很快就將這情緒收住了,“你就是魔教的人?!辈皇菃柧洌顷愂鼍?。
我和沈毓對視了一眼,靜觀其變。
其實我和沈毓猜到了上次操控花姬的人是魔教的人,怕是對霜宮占了他們的地方有怨氣,卻沒想到是水露啊。
不過是水露的話很多解釋便可以說得通了,只有內(nèi)部人員大家才不會放著吧,也只有水露這樣的藥師,才能把被封殺的縱魂丸配置出來……
我又看向若璞,他正想沁雪那邊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看向我和沈毓。知他是想幫沈毓看看傷勢,我瞥了沈毓一眼,對若璞輕輕搖搖頭,若璞嘆口氣,作罷。
“說實話,我還真沒想到是你?!鼻哐┨稍诘厣?,口中流出鮮血,淡淡地說,絲毫不見受傷或是中毒的模樣,而后對著臉色蒼白的蘇在水扯了扯唇,道:“我可是你的仇人,你還要額、為你的仇人落淚么?”
蘇在水的手抖了抖,不再做聲,默默地遠(yuǎn)離了幾步。
沁雪笑了笑,留戀地看了眼蘇在水,而后像是下了決心似的轉(zhuǎn)過頭,依舊笑了笑,問水露:“你是魔教的什么人?”
水露抬起沁雪的下巴,道:“我?guī)煾甘悄Ы痰乃幫酢!?/p>
沁雪微微一怔,失了神地說:“原來梁先生竟是藥王……”
水露挑起眉頭,好笑地說:“怎么,難不成夜星沒給你說過?”
沁雪目光一黯,道:“沒必要說?!?/p>
水露哈哈大笑,說:“沒必要?哈哈哈哈,魔教可是你們霜宮的宮主幫忙滅了的,而后夜星請藥王入霜宮,這是沒必要說的是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霜宮和魔教還有這一層淵源……
“哼,看來夜星對你實在不怎么樣嘛!你為了他做這些值得么?”水露忽然沉下了臉,”他有很多事都沒告訴你吧……”
“別說了……”沁雪吐出口黑血,聲音變得虛弱了起來,“我死了,你就當(dāng)是彎成了你師父的心愿,好么?不要為難我的下屬了。”
水露眸中閃了閃,道:“好,我看你還是個講義氣的,夜星我是殺不了他的,不然也不會輪到你來死,我只是答應(yīng)了我?guī)煾笧槟Ы坛隹跉舛眩闼懒说挂菜闶橇??!?/p>
“那……咳咳……”沁雪的表情扭曲了起來,眼神卻清涼得很,“謝……謝謝了……”
“很痛苦吧,這個可要半個時辰才能死干凈呢,要不要我?guī)湍阋话眩俊彼缎χf。
沁雪望了望蘇在水,又望了望沈毓,花了很大力氣才說:“還是……麻……麻煩沈兄吧……我把這債一并還了……”
我心一顫,看向沈毓,他正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沁雪,竟帶了些怒氣地說:“你要死找別人,我不不想再被你利用了,你放心,我與霜宮的仇恨從此一筆勾銷!”
沁雪苦笑了笑,臉又痛的扭曲了,斷斷續(xù)續(xù)地對蘇在水說:“在……在水,你……讓我看一會兒……好么……我……想……想看看你……”
蘇在水淚如雨下,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臂,大叫道:“我不要,你是我的仇人,你死了我就不用報仇了!你死啊!你死?。 ?/p>
話說完,蘇在水跌跌撞撞地跑遠(yuǎn)了,瘦削的背影搖搖欲墜,谷幽珉忙跟上去。
若璞著了急,走向沁雪,看了看他的傷勢,嘆口氣,轉(zhuǎn)身欲走。
“諸葛……神……神醫(yī)……以后……麻煩……發(fā)煩你多給在水開……開些養(yǎng)身的藥……”
若璞回過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會的?!闭f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若璞這樣的反應(yīng),只能說,沁雪果真沒救了。
我動了動腳,心里沉重得厲害,沈毓把我樓進(jìn)懷中,道:“沁雪這混蛋,真是又可恨又可憐啊……”
此時,沁雪忽然閉上了眼睛,唇邊站起一抹微笑:“水露姑娘,麻煩你了……”
這是他說得最后一句話,使盡了所有力氣,也是,最溫柔的一句話……
霜宮的人,只有幾個紅了眼眶,其他人都面不改色。
真不知是他們強(qiáng)忍著悲痛,還是對這個湮滅的男子沒有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