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死了，沁雪竟然真的死了……
他的癡情、溫柔和偶爾滑過眼睛的落寞，都隨著他隨風飄散了……
眼睜睜看著一個認識的人死去，這是一件多么難受的事，可是，江湖恩怨，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
連若璞都救不了了，更何況我？我苦笑，覺得心里一陣抽緊——這就是江湖，恩怨情仇糾葛，刀口上舔血的地方…………
冰璃和幾個堂主走上前來，臉上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唯有一雙眸子中是怎么掩藏也會叫人看出的悲痛。
在確認了沁雪的死亡后，幾個人同時跪地，放下佩劍，作揖道：“恭送宮主！”
遠一些的弟子們同時跪地，作揖，而后伏著頭，齊聲道：“恭送宮主，恭送宮主，恭送宮主！”
這雄渾的聲音，叫人心底越發的寂靜了起來。
而后，幾個黑衣人將沁雪臉上的污血擦拭干凈，將他放在一個鋪滿了畢紅花瓣的擔架上，覆上一層雪蠶絲的白紗。
四人抬起擔架，架在肩上，一步步離開了，霜宮的弟子們也跟著沁雪的遺體離開。只剩下冰璃和幾個手下。
“沈公子，仙半仙，諸葛先生還有花姑娘。”冰璃頓了頓，看了眼笑得一臉自在的水露，掩下眼里的恨意，冰冷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嘲諷意味，“還有水露姑娘，既然各位心愿已經達成，我宮宮主仙逝，各位還是早些離開霜宮吧！雖然宮主留下了遺命不讓我們報仇，還要放你們離開，但宮主仙逝后我們還要準備葬禮，霜宮以外的人都是不能參加的，我也僅能保證盡全力今天不會肅清外人。更何況，我霜宮宮里人手本就不多，如今都要忙著準備葬禮，也沒有閑人來伺候各位。”
話說完，冷哼一聲，再也不看我們，離開了。
沁雪死了，難過的人還是有很多的……包括沈毓，包括我，包括仙半仙和若璞。
而水露，我除了看見她的笑容外，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緒。
難過的氣氛降下了許多氣壓，連天色好像都變得陰暗了許多。
“我們還是快點收拾東西離開吧，這里，估計一輩子也不回來了。”沈毓出聲道，而后悶哼一聲，身子晃了一晃。
我忙扶住他，焦急地看向若璞。
“放心吧，沈兄只是受了些外傷，我們先回去，我給他包扎包扎。”而后看向水露，“水露姑娘，你可愿隨我們一起下山？至少我們相互有個照應。”
若璞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對水露已是疏遠了許多。
“喲……呵呵，大神醫果然好心腸！既然現在霜宮我是呆不下去了，跟你們一同下去正好給我打個伴兒，路上也沒那么無聊了！”水露倒不介意他的態度，抖抖衣擺，笑得甚好，“那我先回去收拾東西了，待會兒去找你們。”說罷，便離開了。
剩下我們幾個眼神復雜地看著她的背影。
“若璞，你……”
“回去吧……”
“嗯……”
……
窗外，霜宮上上下下唯一的一株畢紅華已被霜宮的人采了墊在沁雪的遺體下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朵凄楚地掛著，一時間，我生出了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這是沈毓背著個包袱進了門，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畢紅華看，輕嘆一聲，道：“這畢紅華，總是會再長一束花開的。”
我回頭，他正一臉堅信表情地看著我，目光溫柔。
稀薄的陽光灑在他的半邊臉上，有種光與影的夢幻感覺。
我慢步走過去，拉起他的手，說：“黃鼠狼，我們下山后，是不是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沈毓苦笑，道：“怕是還需要一小段時間……”
我嘆口氣，“你是說皇上讓辦的事么？和金翎會有關的？”
沈毓點點頭，道：“對啊，不過那件事兒主要由皇上擔著，我們也操不了多少心……很快就會結束的……到時候我們就搬去跟師傅隱居……”
“才不呢……”我癟癟嘴。
沈毓有些懵了，道：“為什么？”
我哼了一聲，“我的福如客棧啊！那可是我的店誒！我怎么可能拋下不管！還有啊，我還要給油虱……不對，是書生，我還要給他牽線做媒呢！還有啊還有，我總覺得師傅和谷家莊那個谷老婆婆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還有還有……”
“好了好了，娘子啊，你要什么時候才能把我放在第一位啊？！”沈毓垮下臉，十分委屈。
我哼哼一聲，好不得意，道：“那些忙完了，自然就把你放在第一位了。”
沈毓靠近我耳邊，輕輕吻了吻，像是撒嬌，又像是呢喃地說：“可是那時，你又要把心思放在我們的孩子身上了……”
我一驚，一掌拍在他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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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璞還未進門時，便聽到了略帶夸張的嚎叫聲，忙急急進來，一進來，入目的便是沈毓一臉的蒼白，還有我的一臉后悔加擔心。
“怎么了？”若璞擔憂地問。
我心虛地看了若璞一眼，縮了縮脖子，吶吶地說：“剛剛……嗯……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我指了指他的左肩。
若璞臉色一沉，瞪了我一眼，而后便急急過去給沈毓看傷勢。
若璞散開沈毓肩上的紗布，看了看，松了口氣，道：“反正也沒長好，現在碰了就碰了吧，以后千萬要小心些。”
我這才松了口氣。
“仙半仙怎么還沒來？”
“好像是去找楊大姐他們了。”沈毓臉色好了些，道。
“嗯，也不知道楊嫂醒了沒有……”楊哥現在也還虛弱著，兩人都不怎么方便。
“蘇在水好谷莊主呢？有沒有告訴他們啊？”我這才想起，沁雪死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
“蘇姑娘傷心過度撅了過去，方才我去看過了，沒什么大礙，谷莊主一會兒就帶她來。”若璞說道。
蘇在水要離開霜宮了啊……前天我還在想蘇在水會不會真的不和谷幽珉見面，還在為他們兩相愛不能相守，為沁雪關得住愛的人、關不住人的心的三角愛情感嘆，今天，蘇在水就和霜宮反目了，沁雪就死了，他們兩，就要與我們一起下山了……
我心里感嘆了一會，又問：“那水露呢？”
“來了來了，我收拾了些重要的東西，其它的都一把火燒了。”門被推開，一身粗布衣裳的水露背著個大包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們均是怔了半晌，而后嘆口氣。
水露也不介意，只是笑笑。
一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仙半仙終于來了。
“仙半仙，怎么樣了？楊嫂醒過來了沒？他們要走么？”我忙問。
仙半仙搖搖頭，說：“楊大哥說，他們在霜宮休養幾天再說，現在大家都忙著沁雪的葬禮，不會注意到他們的。你放心，楊大哥身體好了很多，要在這霜宮混也是綽綽有余了。”
我們這才放下心來。
現在，就等著谷幽珉和蘇在水一到，我們便能下山了。
于是，我們便開始討論如何下山了。
水露說：“沁雪不是說了要放我們下山么？我們就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唄！”這話說得真像她的風格。
“不行，她們答應了沁雪要放我們離開，卻沒說離開哪里，我見那冰璃眼中恨意深沉，估計她會挑字眼。也許我們一離開霜宮，他們便會追殺過來。”沈毓慢慢分析道。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悄悄離開好些。”仙半仙做了結論。
“這樣一來就真的不能走正門了。”水露笑著好像絲毫不在意，調侃似的。
“難道我們還要從來時的山崖下去么？”我皺眉，沈毓分析得有理，可是從那邊斷崖下去何其危險？雖然來的時候上來倒是挺容易，可那時馬亦流、秋涵禮和沈毓都是輕功好手，如今沈毓卻受了傷，仙半仙估計只能自保，若璞是完全不會，水露則是看不出她的武功深淺，而谷幽珉……
想起谷幽珉的輕功，我覺得鴨梨非常之大……且不說還帶了失去武功，脆弱的蘇在水……
我搖搖頭，堪憂啊堪憂……
然后我就想起了那棵古樹，楊嫂說那里布了奇陣，入了陣轉著轉著便出了霜宮，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或者我們從暗道出去吧，昨天我和小花子才走過一次，絕對有保障，我這里還有一幅暗道地圖。”仙半仙忙從懷里掏出羊皮紙。
這倒是個好辦法！奇陣畢竟是太玄乎的東西，要是進去了走叉了怎么辦？還是找個保險的好……我點點頭，“那暗道看來像是沒有幾個人知道的。”
“什么暗道？”這時，谷幽珉抱著蘇在水進了屋，手中也拿著個包袱。蘇在水已經醒了，可雙眼半睜半闔，兩眼也無神，像是一只沉浸在悲痛里，但卻是十分清醒的，方才這句話便是她問的。
谷幽珉也疑惑地看著我們。
而后我才想起，谷幽珉和蘇在水都是不知道我們還有張霜宮暗道地圖的。
“就是霜宮的暗道，在地下呢，蘇姑娘，你說的練功的地方，也就是現在楊嫂呆的地方，其實是和霜宮的密道連在一起的。不然昨天我們是怎么進了那里的呢？我們還有一份密道的地圖，是從瘴藥閣找到的，可以相信。”我解釋道。
昨天啊……事情明明發生了這么多，卻只用了兩天時間……明明我都覺得闖入瘴藥閣是很久前發生的事了，但原來，卻是在昨天……
“原來昨天闖入的人是你們兩啊？”水露有些驚訝，“我還只當是兩個高手呢。”
我笑笑，沒過多解釋。
“我從來都不知道。”蘇在水幽幽地說，而后扯出個十分勉強的笑容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何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