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穿行在冰山之間,這艘豪華的船艦卻還是絲毫沒有減速的趨勢,反而加快了行進的速度,似乎急切得想要趕至某處。
船上的艙房中各個燈火通明,似乎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有了心事一般。海潮風臨窗而坐,神思幽遠。如今的情勢,斜陽是一刻也耽誤不得,雖然不知道無色所說的倒了靳天斬,她就得以回轉是什么意思,但眼下只有加速前進,但保斜陽無事。如今,船上的淡水幾近告罄,早日趕至幽冥深獄,取得泉水也是穩定人心的上上之策。
只是這對人馬,到達極淵之后只能另作安排,決不能帶在身邊了,然后再設法將內鬼楸出來。只是不知此人隸屬何方,同歸于盡又是為什么目的——
心中焦急擔憂同時并進,海潮風略有些力不從心的疲憊感,抬手輕輕的揉起突突發疼的太陽穴——
幸而未來的幾天里船上倒也風平浪靜,赫連斜陽沒日沒夜的睡著,呼吸微淺,睡眠卻算安穩,無色芷然輪流照顧著倒也放心;海潮風命巫四日夜監管著剩余的淡水,廚娘再次分配了船上的用水量,這幾日已不再做飯,大家只是食著干糧就著些許的水潤潤喉而已。如此一路,順利到達幽冥深獄已經是三天之后——
早有掌舵的人前來稟報說前面出現了一群怪異的冰山陣,海潮風等人便急急的出了各自的船艙,來到甲板上查探情況。
幽冥深獄在普通人眼里看上去就是一群鐘神俊秀的冰山群,只是較別處的冰山分布更緊密凌亂一些罷了,然而,有一定術數修為的人才看的出來,這處冰山并非神奇自然的造化,而是由術士故布的迷陣,細碎分布的冰山之間到處都凝繞著淡淡的煙嵐,那是迷人眼的凡障;遁甲遍布,是九死一生的局勢。若是長久迷失在這樣單調的術法迷宮之中,饒是意志再堅定的人也會精神錯落,分裂癲狂,最終走向死亡——
望著這處神奇的幽冥深獄,無色眼中的神色涌動,終于快到了,闊別多年,再次涉足,她的心有些忍不住的顫抖——
“無色,將臨摹的地圖拿出來吧?!焙3憋L望著進在咫尺的幽冥深獄,眼中的神色是一派深沉不見底,然而被血腥涂抹的記憶卻不時的翻涌,和著那淡藍的煙靄,讓他產生作嘔的感覺。
無色伸手自袖中取出那一卷單薄卻掌握著許多生命的宣紙,在交給海潮風手下的時候,微微有些猶疑,海潮風也看出了女子眼中的懷疑,但到:“交給我吧,這幾日,為保安全穿過這幽冥深獄,我會親自監舵?!?/p>
無色終于將宣紙遞于了海潮風,眼中擔憂的神色稍緩,因為看的見眼前這個男子對斜陽的心,她對他,是放心的。
從進入幽冥深獄開始,眾人也就進入了戒備的狀態,雖說有地圖在手,但無色還是提醒眾人時刻小心,雖然自己并不懂術法,但她深知十巫聯手所設下的屏障又豈是可以小覷的——
然而,一切都似乎平靜的令人恐懼,船行在重重累疊的冰山之間兩日了,速度減到最低,船錨深深的垂入大海,以此來固定船身,以免突如其來的撞擊側翻了船艦??墒窃诒娙酥刂氐慕鋫渲校€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無色單立在甲板上,望著似乎伸手可及的冰山定定出神,根據地圖上的顯示,他們的船行已然穿過了幽冥深獄的大半,以此速度下去,今天稍晚一點就可以走出這片神秘的冰山群見到極淵真正的門戶——靳天斬了。可是為何自己的心里一片慌亂,船上的氣氛也一直處于緊急戒備的低壓中,眾人都飽受這可怖的平靜的折磨——
“在想什么?”一抹冰冷的聲音幽幽的從無色身后傳來,不用回頭,也知道只有那個像冰山一樣冷漠的男子才會有這樣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
“沒有,只是覺得這一路未免太過——”
“平靜——”澤方不等無色說完,便接過了對方的話。
無色莞爾,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太過平靜,反而讓人心生恐懼——”澤方淡淡開口,無色卻倏然轉過頭去有些奇異的看著他。
收到對方的注視,澤方不禁勾起嘴角,卻不是笑容:“奇怪什么?我也是個平凡人——如果可以稱作‘人’的話,我也會忌憚十巫的術法啊——”
無色終于收回自己奇怪的眼神,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呵,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只一心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如今也會淡淡的談論起自己害怕的東西了——
“其實,何必再回來呢?多少人一心想擺脫極淵啊,好不容易擺脫了,又何必回來呢——”澤方再次開口,這次淡淡的語調卻掩蓋不了深深的疲憊,“如果可以,我多么想認真的活一次,像個平凡的人一樣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輩子活在虛無之中。我不是不寂寞,也不是不悲傷,我也有心啊?!?/p>
“澤方——”無色有些詫異,雖然是兩人是闊別多年的故人,可這樣直白的談心在她的印象之中從來也沒有過——
“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生活在柴米油鹽中,生活在瑣碎的討價還價之中,是多少極淵人的心聲啊——否則,為何會有一個迦葉幻世,住滿一群渴望普通生活,卻只能佯裝仍然重視衣食住行的永生者——”
無色的眼中奇異被寒意所掩蓋,這個被極淵之人禁忌的秘密,他居然就這樣輕易的說出口了,輕易的打破像玻璃一樣易碎的夢境——
“得永生者得天下,可是天下有何用?呵!圣主和離鏡大人的戰爭已經持續了那么多年,連我都有些累了,爭得天下,到底何用。守著這個一成不變的天下,不斷增加永世不會派上用場的修為何用——”
“澤方——”無色的厲喝響起,“你這樣如何能擔當的起護法,如何保護圣主——”我們之間的約定你又置于何地?只是最后一句話無色尚未問出,便警覺到事情的不對勁,這,絕不是,她所認識的澤方——
女子的一聲怒喝頓時如醍醐灌頂般交流而下,澤方情不自禁的一泠,神色瞬間清明,在意識到剛剛說過什么之后,澤方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一片慘白——
“我這是——”
無色卻不再看向男子,只是凝神觀察著四周的動靜,果然,這片淡藍的煙霧仿佛活過來了一半,有如絲線一般的紅色慢慢爬將上來,就像是四肢百骸的血管一樣懸掛在漸紅的霧氣中——
澤方冷靜下來,也注意到四周不尋常的動靜,臉色微微一變:“有人在催動術法控制,難怪我心神不定?”
無色抬眼望著這片湛藍的看似無比平靜的天空,猛然發現更北的方向赫然有一個紅色巨大漩渦在慢慢匯聚,似一只血紅的天眼,陰沉沉的俯窺大地,無色陡然察覺到無形的壓力迫近。
“是祭祀盛典,那是極淵在祭祀,必須盡快離開片術法控制的深獄,否則,我們將淪為祭品消失在天地間——”澤方說話的同時,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