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木板毫不留情的擊打在白衣公子寬闊的脊背上,每一棒擊落都伴隨著一個女子傷心欲絕的哭喊聲,卻又掙脫不開挾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木板再一次的重重落在白衣公子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背上,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不管落下的板子有多重,傷口有多疼,白衣公子卻始終沒有哼一聲,但額上卻已經(jīng)滿是冷汗,咬的發(fā)白的嘴唇看的出他是怎樣的隱忍。
好一個血性漢子!在堂之人無不為之動容,但是上有夫人之命,眾人只得默默看著。
“住手?!蓖蝗?,一聲厚重的男音穿透女子嘶啞的哭喊聲傳入大堂,是何人竟來高府鬧事!眾人紛紛向著門口的方向望去,來人卻并不是海王府的。只見一襲青衣夾雜著晨曦的寒意撲面而來,卻是昨夜與赫連斜陽暢飲的陌生人!眾人面面相覷,這又是何人?
正當(dāng)眾人不明就里的時候,高老夫人已然盈眶的熱淚,是他??!竟然是他!是九皇子晨崖!高夫人雙手顫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此地遇見皇子晨崖!
“夫人近來可好?”一身青衣的男子,未修儀容卻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只是眉眼之間少了從前的驕傲,多了歷經(jīng)世事的滄桑。
高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青衣男子的面前,突然雙膝一軟,跪了下去,眾人雖不知何事,但見高家主母向著來人下跪也紛紛恭敬的跪下?!案呤习菀娋呕首印!备叻蛉寺曇纛澏?。
“夫人,快快請起。”青衣男子忙雙手?jǐn)v起年老的婦人,“我已不再是皇子,只是江湖浪子一名,夫人快快請起。”
高夫人在皇子晨崖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三年了,三年了,沒想到自己能再見到他,只是老爺他已經(jīng)——一念至此,高夫人不禁悲從中來:“沒想我能再見到九皇子,只是老爺他——老爺在天之靈知道皇子你還好好的活著,定是死也瞑目了……”
“夫人保重,高將軍是我皇族最忠誠的勇士,只是,晨崖有負(fù)將軍所望。”憶起往事,晨崖不禁有些感嘆。歷來皇族之間最是勾心斗角,為奪皇位更是機(jī)關(guān)算盡,只是自己在最后的關(guān)頭毅然放棄,致使一直支持自己的高將軍一派受到打壓,被迫逃離高昭國,流落異國他鄉(xiāng)。
本來自己已然決定有生之年定不再回高昭,也不再得見高昭故人,早前就知道高家遺脈遷徙到寧國,一直未曾現(xiàn)身相見,今日得見也是情非得已。高府喪子,最心痛的莫過于高夫人,但事有蹊蹺,未免高夫人一念之差,杖斃北海之王,招來滅頂之災(zāi),為保全高氏遺孀,才不得不前來化解這場危機(jī)。
青衣皇子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白衣男子和一邊仍被家丁挾制的已經(jīng)聲嘶力竭的女子,復(fù)又向著高夫人說道:“讓我為云照上柱香吧。”
高夫人親自為皇子點燃清香,遞到晨崖手中,晨崖向著靈位拜了,早有丫鬟接過香去插好。
看著一眼哀戚神色的高夫人,晨崖皇子安慰道:“夫人,節(jié)哀。我有幾句話想與夫人私下談?wù)?,夫人可方便?!?/p>
“當(dāng)然,皇子這邊請?!彪m然九皇子已經(jīng)自稱“我”,但是自己卻不能沒有禮數(shù)。高夫人在前領(lǐng)路,兩人進(jìn)到里屋。
高府的府丁多是寧國人士,對于自家主人的來歷身份所知不多,此時見的有皇子前來也不明就里,只得耐心再堂下等著。女子此時已經(jīng)掙脫了挾制,撲到白衣公子身邊,想扶起他來,可是見著這一身的傷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著急的喚著他的名字。男子眉頭緊蹙,卻未曾蘇醒。
這半個時辰,對單若來說,是那么的漫長,潮風(fēng)一刻不得蘇醒,自己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寧。是自己害了他,如果不是自己看重名聲節(jié)氣,昨夜同他離開,他今天就不會這樣。
“呃……”白衣公子有了些微反應(yīng)卻睜不開眼,背上火辣辣的,有撕裂的感覺,是什么人一直在哭泣,哭的他的心都皺了起來。
里屋有腳步聲傳出,青衣公子和高家主母已經(jīng)一前一后走了出來。
“你們走吧?!备叻蛉瞬荒偷目戳搜蹪M臉淚痕的女子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衣公子,“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們?!?/p>
單若抬起頭,驚訝的看著這個高家的主母,這個女人因為兒子的去世而變得瘋狂偏執(zhí),一心置自己于死地,甚至不惜得罪海王府,然而此刻,她竟然就這么輕易的放過他們,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這個青衣公子?
“快些離開吧。”高夫人閉上眼揉了揉發(fā)疼的眉心,自己竟然失去理智到要開罪海王府,幸好有九皇子提點,不然自己今天就要將老爺辛苦創(chuàng)下的家業(yè)毀于一旦了。
單若感激的向著青衣公子點點頭,這個恩情,自己來日再報!后者只是不經(jīng)心的對著她微微一笑便不再看她二人。
虧得是常年練武的體質(zhì),此時白衣公子已經(jīng)漸漸醒轉(zhuǎn)過來,看見滿是淚痕的女子微微一笑,安慰道:“我不礙事的?!?/p>
“都打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女子的音聲嘶竭,但看見男子醒來也不禁松了口氣,“你醒了就好,我們走吧。”
“恩?!彪m然有些疑惑,海潮風(fēng)也沒有拒絕女子攙扶的雙手,但只稍微一動,就牽動背上重重疊疊的傷口,海潮風(fēng)不由的抽了一口冷氣。
“可以嗎?”注意到對方慘白的臉色,單若關(guān)切的問道。
“恩?!辈幌胨龘?dān)心,他微微的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兩人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在看清不知道何時立于門口的人的時候,海潮風(fēng)突然就愣住了,是她,是斜陽!她是什么時候來的?
“斜陽,你……”海潮風(fēng)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怎么開口,此時見面于他于單若于斜陽來說,都是尷尬的。
然而不等白衣公子繼續(xù)說下去,赫連斜陽已經(jīng)快步上前,扶住海潮風(fēng)搖搖欲墜的身子,關(guān)切的問道:“潮風(fēng),你還好嗎?”
“我還好……”海潮風(fēng)虛弱的笑笑,算是安慰這個女子。只是不知為何,海潮風(fēng)猛然覺得這個天性爽直的女子眼中竟然多了一抹他看不清的神色。
“高府竟敢如此折辱我海王府……”海之月咬牙切齒,海王府何時受過這等侮辱。
“三弟,我心甘情愿,無須追究?!焙3憋L(fēng)向著自己的胞弟道。
“可是……”不等海之月說完,白衣公子又道:“我承諾過?!毙值荛g無須太多語言,海之月已然明白,自己的二哥這是在拿自己的名譽(yù)做擔(dān)保,如此,只得作罷,一向謙和的公子恨恨的看了眼臉色煞白的高府夫人,正要轉(zhuǎn)身,卻猛然看見高夫人身邊的一襲熟悉的青衣,他是——
“月,走吧?!焙者B斜陽審視了一下自己未婚夫滿身的傷痕,這么重的傷,再不醫(yī)治,只怕是要落下病根子了。
“恩。”海之月上前從單若手里接過自己的兄長,這個女子從他們出現(xiàn)開始就一直一言不發(fā)。
“我們走吧,姑娘。”赫連斜陽回頭向著尚且怔怔出神的女子說道。
四人便匆匆離開白綾四懸的高府,留下一室靜默的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