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旻坐在病床邊,他目光深沉的看著她,手明明已經(jīng)伸出去,卻還是生生的收了回來。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睡著了,他不敢驚動她一點。他
的另一只手端著一碗小米粥,有些燙,但他卻渾然不知。過了許久,他的目光才收回,幾乎是下意識的輕輕嘆息,然后將粥放到一邊。
他拿起新買的手機,輕步出去帶上門。
他不知道,他剛一轉身,她就睜開了眼睛。
不能入眠的不止是他。
蘇子君的目光沒有動,剛一翻身,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滑落下來。是真不受控制,她甚至沒有哭泣,沒有想任何,但眼淚就這樣砸下來。
蘇亦旻剛打完電話,一轉身就看到站到一邊的可拉,他幾步就走上前,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溫度。
“她還好嗎?”可拉顫抖著聲音。
蘇亦旻冷笑了一聲,直接從她身邊走過。走了幾步,他又忽然停下,卻沒有回頭,“你應該慶幸她是你姐姐?!?/p>
這個她和那個她,他們都彼此明白。
可拉的瞳孔忽的突大,然后又瞬間黯淡下來。
蘇亦旻走進去,蘇子君并沒有再睡覺,她已經(jīng)坐起來了。
她看他一眼,竟笑了一下,“你···回去吧!”
蘇亦旻的動作如同被定格了一般,許久才反應回來。如果可以,他也想走,帶她一起走。但現(xiàn)在還不行,他總覺得他們已經(jīng)被人監(jiān)視了,
無論到哪里去都有人監(jiān)視,他們根本走不了。
“回哪里去?”蘇亦旻的聲音很輕,連他自己都已經(jīng)聽不清。
“回深夏,回家?!?/p>
蘇亦旻走上前,他想抱住她。但他還沒有靠近,她便縮了一下。就這一下,如同一根刺猛的刺向他的心。
“有你的地方,才叫家?!?/p>
蘇子君雙手抱膝,她的臉還是很蒼白,雜亂的發(fā)絲鋪在她的背上。蘇亦旻只覺得眼睛一酸,她又瘦了。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僵持著,他的耐性一向很好,而她似乎也從不言敗。
日落黃昏,也不過眨眼之間。
她沒有動,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其實,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她的手深深的抓住自己的腿,某一處的指甲已經(jīng)陷了進去。
這個時候,終于有人來打破沉默了。
路修遠直接進來,他瞇瞇雙眼,這才看著這兩個人。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有些歉意的開口,“抱歉,來晚了?!?/p>
他的聲音里卻沒有絲毫的歉意,如同平常一般笑著。蘇亦旻的手緊了一下,似乎受不了一般的走了出去。
蘇亦旻一走,路修遠就坐到他剛才坐的位置。伸手就拿起一個蘋果削起來,“這個蘋果還真是貴,偏偏那個服務員一直推薦一直推薦,只
好買了下來了。你看看,我還親自為你削蘋果,你多神氣,該多慶幸。這個蘋果可真是好,看著就很好吃。”
蘇子君終于動了一下,她嘆息了一下,“你想說什么?”
“買蘋果的錢從你工資里扣?!?/p>
蘇子君嘴角含起了一絲笑意,這才看著他手中的蘋果,“看起來很一般?!?/p>
“那是因為你用一般的眼光來看它,它就是很一般的蘋果。如果你用很精致的眼光來看它,它就是精致的蘋果。就如同某些人一般,即使
她是高貴不可方物,在某些人眼中依舊是路人和陌生人。但某些人,即使自卑或者心理有著很深的傷害,她在某些人心中依舊高貴美好,就
如同摯愛的寶貝。”
蘇子君看了路修遠好幾眼,路修遠的動作不停,她目光黯然下來,“其實,我們都改不了事實,不是嗎?”
路修遠的動作不著痕跡的頓了一下卻依舊繼續(xù)著,“這個蘋果看上去很好吃,但如果非要說它是苦的而扔掉,旁人又會真說什么?”
蘇子君眉毛動了一下,看著他。路修遠將蘋果遞過來,“嘗一下味道吧!我覺得會很好吃的。”
蘇子君接過來,還真這樣咬上去。味道很好,甘甜酥脆,她慢慢的咀嚼著,又看看他,露出了一絲笑意。
路修遠又停留了一會兒這才舉步離開,他剛出病房就看見靠在墻上的蘇亦旻。這個時候的蘇亦旻身上多了一絲頹廢的氣息,他的手上還拿
著一支煙,只是他并沒有吸,仿佛就為了看那煙頭在手中慢慢燃盡。一點一點的燃燒,伴隨著淡淡的煙味,還有點點云霧繚繞的感觸。
蘇亦旻抬起頭看一眼路修遠,沒有帶任何的表情。
路修遠反倒笑了一下,“她很好?!?/p>
蘇亦旻將煙頭扔在地上,這才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
路修遠的笑卻逐漸放大,“我的意思是,她應該很好?!?/p>
這次蘇亦旻沒有開口了,他嘆了嘆,只聽見路修遠的腳步聲在長長的走廊發(fā)出巨大的回音,如同有著節(jié)奏的心跳聲。
蘇亦旻的目光看著病房的門口,門并沒有關盡,留著一半的縫隙,但偏偏他是看不見她的。
他的手一動,這才想起已經(jīng)將煙頭扔掉了,摸摸口袋,又放棄了再點一根的念頭。
他抬頭,看著白凈的天花板,眼睛突然酸澀。
原來,傷她的還是自己。
自己的小心翼翼,自己的舉步微安,自己的呵護備至,自己的進退不得,自己的惶恐和膽顫,這些,全都是提醒著她那些傷害。自己在用
行動提醒著她所遭受過的疼痛與痛苦。
他咬咬嘴唇,有些無助的閉上眼睛,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好起來?
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