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就見趙虎與另外三個武師押著黃浩和狗蛋兒走了進來。
黃浩頭發蓬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殘留著長長的血漬,比那街頭的乞丐還不如,哪里還有一點往日騷包的模樣。
在場眾人,或許不認識狗蛋兒,但對于黃浩,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黃長老的獨子,堂堂內院管事。
“莫非黃管事是投毒的兇手?這怎么可能?”
“黃浩此子一向驕橫,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落到如此地步,真是罪有應得,哼哼!”
“黃浩是大長老的兒子,前途不可限量,卻不想竟長著一塊反骨,唉,可惜,可惜!”
一時間,大小管事們面面相覷,一片嘩然!
黃霸就算再沉得住氣,此時也坐不住了,嗖得一下起身,勃然大怒道:“誰把我兒子傷成這樣?”
“是我!”
趙虎大步上前,黑著臉說道:“像這種背信棄義,出賣幫派的人,別說打,就是殺了,也是理所應當!”
“你!”
黃霸膝下就一獨子,平日里十分嬌慣,眼見被趙虎打成這般模樣,早已經氣昏了頭,瞪了趙虎一眼后,竟轉頭向蘇秀兒咆哮起來:“幫主,這是什么回事?無論如何,今天你要給老夫一個交代!”
蘇秀兒冷哼一聲,瞬時拍案而起:“黃長老,你聽好了!在鹽場中下毒的人是狗蛋兒,而幕后指使者便是你的兒子黃浩!”
“什么,這,這不可能!”
黃霸心中駭然,急退兩步,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最后竟漲紅了臉,爭辯道:“幫主,如果說浩兒在外面花天酒地,老夫倒是相信,但若說他投毒陷害幫派,老夫是萬萬不信的!”
“爹爹,冤枉,孩兒冤枉啊!我不是內奸,我沒有出賣幫派!”
原本還一臉木然的黃浩,此時卻像是吃了興奮劑一般,連滾帶爬的來到黃霸身前,抱著黃霸的大腿連連訴苦。
黃浩哭喪著臉,滿目委屈,仿佛承受的委屈比那竇娥還要多出幾倍!
蘇秀兒冷眼旁觀,臉上盡是鄙夷之色:“黃浩,你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說罷,便對趙虎使個眼色。
趙虎會意,當即用腳踢了下跪在地上的狗蛋兒。
黃浩還能仗著黃霸垂死掙扎幾下,而狗蛋兒不過區區一個守衛,無權無勢,更被蘇秀兒抓個現行,罪證坐實,自知難逃罪責,當即狠下心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如何和黃浩勾結,如何趁著守衛鹽庫之機下毒,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抖露出來。
眾人聞言,紛紛色變,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了黃霸身上。
感受著大家異樣的目光,黃霸如芒在背,竟不顧老臉,仍舊咬著牙替黃浩狡辯:“豈能聽信此人的一面之詞,必須拿出十足的證據來!”
看來黃霸是不撞南墻心不悔,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蘇秀兒早有準備,從懷中取出那個油紙包,隨手丟在了桌面上。
“這是什么?!”
黃霸面露疑惑,但心中卻隱隱涌出一絲不安,這仿佛不再是個油紙包,而變成了一張催命符。
黃浩一看,瞳孔一陣收縮,慌忙低下頭去,不再作聲。
原先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大通,此刻卻說話了,“幫主,油紙包里裝的是什么東西?”
蘇秀兒瞥了黃霸一眼,淡淡說道:“這里面裝著的,便是黃浩給狗蛋兒的毒藥!那些鄉民就是中了這樣的毒!昨天晚上,我與衛公子、趙管事親自在黃浩的房間里,把這兩個奸佞之徒逮了個現行!昨晚在別院里鬧出的動靜也不小,想必也有不少人聽到了!”
此言不假,當時黃浩隔壁的房間都亮了燈,只是聽到動靜出自于黃浩的房間,心中有所顧忌,這才耐著好奇沒有出來看。
這時,趙虎又補充道:“黃浩的丑事被我們撞破后,還想逃跑,這才被我打成這般模樣!”
蘇秀兒自從當上幫主以來,一向公正無私,從未平白冤枉過人,大小管事自是心服口服,更何況現在人證物證俱在,黃浩縱然狡辯,也是徒勞!
管事們雖沒有言語,但心中已然有了結果。
感受著眾人或憤恨、或嘲笑、或鄙夷、或仇視的目光,黃浩的心理防線立刻轟然倒塌,無力的松開黃霸的大腿,耷拉著腦袋頹然坐在地上。
黃霸自知兒子已經默認所犯罪行,眼前頓時一黑,臉色煞白如紙,若不是右手緊緊抓著桌沿,早已經一頭栽倒在地。
當即,蘇秀兒將油紙包拿起,轉而送到吳濟面前。
吳濟點點頭,便將油紙包小心打開,將里面的粉末捏了捏,又送到鼻口聞了聞,先是有些驚訝,而后又搖了搖頭,最后竟眉頭緊鎖,沉思起來。
“吳伯伯,秀兒并沒有找到原配方,不知靠這些毒藥,能否配制出解藥?”
雖然蘇秀兒知道這一切都是俞家客棧在搗鬼,而且毒藥的配方八九不離十會在俞美美手中,但她也心知肚明,從俞美美手中拿到配方,比登天還難!
吳濟沉默片刻,這才捋著胡子笑道:“給我半天時間,足以配出解藥!”
其實,吳濟在打開油紙包的剎那,就覺得里面的毒藥很是熟悉,雖然經過有心人的改制,但仍舊被他一眼認出,毒藥便是石磯粉,也是廠衛專用的毒藥,他當過御醫,深知廠衛的恐怖,所以并沒有多言,以免禍從口出。
蘇秀兒聞言大喜,這才如釋重負,隨即轉過身來,直直瞪著黃霸:“黃長老,你這下該無話可說了吧?”
“我。。。。”黃霸縱然長著一百張嘴,此刻也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是幫里面掌管刑罰的長老,你倒是看看,該如何處置他們!”蘇秀兒的聲音很冷,不夾雜一絲情感,令人遍體生寒,如墜冰窟。
此刻,黃霸的五指已經深深扣進桌面當中,他一向自恃功高,更欺蘇秀兒年少,打心眼里不服氣蘇秀兒當幫主,但現在卻不知為何,內心竟對蘇秀兒生出莫名的恐懼,半天才擠出四個字:“該當刀刑!”
說完話,黃霸終究支撐不住,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即是如此!黃浩當刀刑,立即執行!狗蛋兒暫且押后,送交官府處理!”
這正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蘇秀兒眼中沒有一絲憐憫,黃浩在她眼中,仿佛已成了死尸一般。
“不,我不要刀刑,爹爹,救我,救我啊!孩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黃浩當然知道刀刑的恐怖,當即嚇得屁滾尿流,無比惶恐的抱著黃霸的大腿,凄厲的哭喊著。
此刻,黃霸心如刀割,面帶慘笑,連連低語著‘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幫主,我來替黃長老執行!”趙虎拍拍胸口,便要伸手去拿香爐前的木盤。
“慢著!”
黃霸大吼一聲,渾濁的眼球中竟然迸出絲絲狂熱,“我自己來!”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黃霸雖是幫里掌管刑罰的長老,同樣也是刑罰的執行者,但現在對象是他兒子,他理應避嫌才是,卻不想他竟想親自執行,著實讓在場眾人唏噓不已。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黃霸搶先一步,抄起木盤中的解腕尖刀,便朝著黃霸的心窩處捅去。
這一切進行的太快,仿佛電光火石一般。
“爹爹,你,你。。。。”
黃浩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小,一對眼珠子幾乎都要迸出來了,失神的看了看插在胸口上的尖刀,嘴唇蠕動幾下,眼皮一翻,便倒在血泊之中。
“這下你滿意了吧?”
除了剛才握刀的那只手還在顫抖外,黃霸仿佛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但在場的人都能清晰感覺出來,這樣的平靜中多了一分死氣。
蘇秀兒并沒有答話,只是眉頭皺的更深了。
雖說黃浩惡貫滿盈,死有余辜,但眼前這一幕,著實令眾人大吃一驚,都說虎毒不食子,但剛才那番情景,早已將這句亙古不變的名言顛覆得一干二凈。
“浩兒,咱爺倆兒回家去!”
黃霸臉上突然浮起一絲怪異的笑容,將地上的黃浩緊緊抱在懷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只是他兩眼空空洞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黃霸的離場,也就意味著香堂就此結束!
洪義幫畢竟是江湖幫派,過得也是刀頭舔血的日子,眾人很快都回過神來,蘇秀兒吩咐趙虎將狗蛋兒押下,而后便將在場管事遣散,只留下了長老周大通。
現在情勢危急,蘇秀兒也顧不得其他,略微收拾下心情,便直接說道:“周長老。我留你下來,是有大事相商!”
周大通早已猜到個大概,當即臉色一肅,抱拳說道:“旦憑幫助吩咐!”
蘇秀兒點點頭,開門見山說道:“周長老,你馬上吩咐下去,讓鹽場停工,集合起幫里所有人,無論是工人還是武師,全部去俞家客棧的鹽店怕排隊買鹽!”
“什么?!”
周大通心中撲通一下,嘴巴張的足可塞進一個鵝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