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大通滿面疑惑,蘇秀兒不禁苦笑一聲,昨晚衛辰告訴她計劃的時候,她就有些摸不清套路,但衛辰行事一向出人意表,而且幾次都能出奇制勝,蘇秀兒也就狠下心來要陪衛辰瘋狂一次。
“周長老,你讓弟兄們分成三撥,都換成鄉民打扮,分別前往東城、南城、北城的俞家鹽店,每人負責買一到三斗,買完后,三撥人再輪換,這樣一來,俞家鹽店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異樣!”
蘇秀兒敲著桌子,又道:“周長老,現在俞家客棧是什么鹽價?”
周大通不假思索,答道:“俞家客棧鹽價是十三文一斗,而咱們是十四文一斗!”
“嗯!吩咐下去,讓咱們的鹽價上漲一文!”
蘇秀兒思索片刻,又補充一句:“你再派幾個人,四處到鄉間、城里散播,就說洪義幫和俞家客棧在幾天后鹽價會跌至八文錢一斗!對了,讓弟兄們提早去俞家鹽店排隊,我要把俞家鹽店的鹽全部吃下來,要買到他們斷貨!”
周大通吃力的咽了口吐沫,心中震驚異常,自家的鹽還賣不出去,怎么反倒買起對頭的鹽來了?
但看到蘇秀兒一臉決然,周大通也不敢貿然多嘴,只是說道:“幫主,如果想把俞家鹽店買到斷貨,據我估計,少說也得二萬兩銀子左右,但眼下,幫里帳房中就有一千兩,加上前不久在縣衙博得的五千兩彩頭,也就剛剛湊到六千兩!”
“銀子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蘇秀兒擺擺手,慢條斯理說道:“幫里有多少錢,你就給弟兄們分發多少錢,至于后續的銀子,衛大哥已經去想辦法了,應該馬上就能到!”
周大通剛剛還如墜迷霧之中,但乍一聽到衛辰名字,心中竟沒來由通透了許多,他歷來負責經營鹽店,自然不是愚鈍之人,細細品味蘇秀兒先前的幾番話,竟隱約咂摸出一絲玄機,但就差最后一層窗戶紙,如果捅破,便可洞悉。
“即是如此,我馬上去辦!”周大通也不再多想,當即便要告辭。
待周大通走后,蘇秀兒長舒口氣,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目光不經意間飄向了遠處:“衛大哥,事情能不能成,全看你的了!”
經過兩個時辰的顛簸,此時的衛辰,已經到了淮安城中!
距離上次來淮安,不過相隔十日,淮安城并沒有絲毫改變,依舊如往日一般繁華,只是城中的河道中,竟多了平日里少見的各式龍舟。
衛辰舔了舔嘴唇,不禁恍然,多半是端午節快要到了。
這次前來,衛辰依舊要去永成當鋪,不過目的卻與上次截然不同,上次他和蘇秀兒是去抵賬,但這次他卻要光明正大的去要錢。
永成當鋪的門前依舊干凈如常,門庭之上的鎏金匾額卻掛著大紅彩頭,想必是為迎接谷大用而精心準備的。
進去之后,還是上次那個伙計接待衛辰,衛辰開門見山,說明來意,伙計讓衛辰稍后,自個則小跑著上二樓稟報。
趁著這個間隙,衛辰不自覺摸了摸胸口處的玉扳指,時值盛夏,燥熱無比,玉扳指卻隱隱射出絲絲清涼,甚是舒服。
不一會兒,伙計就從二樓跑下來,要招呼衛辰上去。
衛辰謝了一聲,便信步朝樓上走去。
此刻,谷大用和羅世昌正圍在桌子邊,一邊品著茶,一邊下著棋,好不自在。
見到衛辰上來,谷大用眼中當即掠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恢復到了正常。
衛辰走上前來,笑呵呵的見禮:“見過谷公公,咦,羅掌柜近來可好?”
谷大用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吩咐衛辰靠前坐下,由于上次被衛辰擺了一道,羅世昌心中憤恨,自不會有什么好臉色,當即冷冷哼了一聲。
谷大用似乎有所察覺,不覺怪異的看著兩人:“衛公子,你與羅掌柜的相識?”
衛辰坐到谷大用斜對面,笑著答道:“前先日子與羅掌柜有過一面之緣!”
谷大用哦了一聲,又淡淡瞅了羅世昌一眼,也沒有再問。
衛辰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谷大用,這才發現谷大用雖然頭發花白,卻是細皮嫩肉,皮膚紅潤猶如嬰兒一般,兩只眼睛深邃而不見底,頗有一番威嚴。
谷大用穿的是便服,或許是平日里喜好附庸風雅,現在看起來,竟沾染了幾分儒雅之氣。
“世昌,快去給衛公子倒杯茶來!”
谷大用以為衛辰這趟前來,是要投到他的門下,所以言語間也客氣許多。
一見到衛辰,羅世昌就不禁聯想到那天被敲詐的情景,自是恨得牙根直癢,聽到谷大用讓他去給衛辰倒茶,心中頓時有些不情愿。
衛辰心中和明鏡似的,自是微笑不語。
谷大用可不知道二人以往的過節,看到羅世昌半天都不動彈,當即就有些惱火,不禁用力扣了下手中的棋子:“世昌,還愣在這干什么,趕緊倒茶去!”
羅世昌聽出谷大用有些不悅,心中登時一凜,趕忙答應著,便要起身去倒茶,不過臨走時還不忘瞪衛辰一眼。
谷大用隨口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說道:“雜家平日里就喜歡結交一些個文人墨客,衛公子詩文絕妙,雜家也見識過,只要跟著雜家,錦衣玉食自然少不了你的!”
在縣衙斗詩會上,谷大用就曾對衛辰拋過橄欖枝,既然衛辰登門拜訪,想必也是因為此事,所以谷大用索性省去問話,直接許以好處。
這時,羅世昌已經給衛辰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
“衛公子,這是雜家前些日子從杭州帶過來的雨前龍井,你先嘗嘗鮮!”
當即,衛辰端起茶杯,先是吹口氣,而后小泯了一口,頓時覺得香氣撲鼻,口齒留香,不覺贊嘆道:“嗯,好茶,真是好茶!”
“不過么!”
衛辰話鋒一轉,微微笑道:“我這次前來,不為別的,是想和谷公公商量一下朝廷大事!”
“嗯?”
谷大用顯然沒有回過神來,當下一愣,一旁的羅世昌卻又哼了一聲,眼中甚是不屑:你不過一介窮書生而已,無官無品,竟要和谷公公商量朝廷大事,真是可笑之極!
羅世昌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貨,前不久,就是衛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窮書生,以一只青花鐲生生敲了他一萬兩銀子。
谷大用看到衛辰面色凝重,不像是在說笑,這才正色說道:“衛公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此刻,谷大用也來了興趣,倒要看看衛辰會作何說辭。
衛辰故意用余光瞟了下羅世昌,略帶為難的說道:“谷公公,這個么。。。。”
谷大用自然知道衛辰的意思,當即擺擺手,說道:“世昌是雜家的心腹,但講無妨!”
羅世昌這才明白過來,當即漲紅了臉,若不是礙于谷大用在場,他便要破口大罵了,好個衛辰,在我的地方,竟敢讓老子回避,你小子夠狠!
看著羅世昌吃癟的樣子,衛辰心中沒來由一爽。
當即,衛辰將茶杯放下,慢悠悠說道:“我是皇上派下來的密探!”
“啊?”
“什么!”
谷大用表情瞬間凝固,手中的茶杯差點打翻在地,而羅世昌的臉則皺成一團,眉尖一直跳個不停。
衛辰卻是一臉輕松,一只手指隨意的敲著桌子,“在下隸屬錦衣衛,官職百戶!”
谷大用心里面突突一下,目光如實質般,射向衛辰,似乎要把他看透,而羅世昌則滿臉狐疑,上下打量著衛辰,仿佛不認識一樣。
衛辰卻是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反倒神情輕松的品起茶來,這份從容倒是出乎谷大用的意料,當下心中便先信了兩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其實,衛辰也是緊張的要命,他能清晰感受到谷大用氣勢上的壓迫,手心也不覺滲出汗來,好在他前世也久經考驗,無論是縱意花叢,還是混跡職場,都是游刃有余,在臉皮的造詣上,更是爐火純青,所以現在就算說謊,也能說的堂而皇之。
谷大用畢竟不是三歲小孩,豈能憑衛辰三言兩語就相信他是皇帝派下來的密探?
但此刻,谷大用也收起先前的隨意,盯著衛辰說道:“衛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是皇上的密探,可有憑據?”
“那是自然!”
衛辰等的就是這句話,慢慢從懷中取出玉扳指,隨即放在谷大用面前。
羅世昌一看,便知不是凡物,習慣性的舔了舔嘴巴,而谷大用則是直接倒吸口冷氣,眼中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最后竟小心翼翼的將玉扳指捧在手中。
看著谷大用微微顫抖的雙手,衛辰暗笑一聲,似笑非笑說道:“谷公公,這枚玉扳指,想必你不陌生吧?”
此時,谷大用的喉嚨仿佛被堵住似的,半天才艱澀說道:“當然不陌生,這枚玉扳指乃是皇上貼身之物,名叫蛟環!想不到竟然賜給了你!”說到最后,谷大用嘆了口氣,看著衛辰的眼中也似乎多了些東西。
而衛辰亦是暗暗松了口氣,原先的緊張也隨之蕩然無存。
一切似乎盡在他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