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秀兒的授意下,洪義幫一眾不遺余力的收購著俞家鹽店的鹽,一整天下來,全阜寧境內二十四家俞家鹽店,已經有十四家鹽店的鹽被買空,但洪義幫原先儲備的六千兩銀子也全部用完。
好在衛(wèi)辰及時送到三萬兩銀子,無疑讓蘇秀兒‘將俞家鹽店的鹽全部吃下來’的豪言壯語變成了現實。
事情仍舊如預料一般進行著,洪義幫加快了收購俞家鹽店食鹽的腳步,時到晌午,剩下的十家俞家鹽店也相繼掛出了打烊的牌子,事到如今,洪義幫秘密收購俞家鹽店的鹽儲備一戰(zhàn),低調勝出。
整個上午共花費白銀一萬四千兩,再加上昨天花費的六千兩,共計二萬兩!而此刻,距離官府考核的期限,只剩下兩天半的時間,可謂是迫在眉睫!
準備就緒之后,蘇秀兒隨即發(fā)布一系列命令,陸炎帶著一車車食鹽大搖大擺的從城門進去,轉而分發(fā)到各個鹽店,洪義幫鹽店中原本悠閑的伙計們,突然忙碌起來,而且高調的打出‘售鹽’招牌!
最令人咋舌的是,洪義幫鹽店的鹽店又上漲到了二十文一斗!
“什么?你說什么!”
俞美美臉上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寫,但很快就平復下來,帶著幾分不確定說道:“賴三,你真是親眼所見?”
賴三點點頭,說道:“千真萬確!小人親眼看見洪義幫的馬車運著一車車鹽進入城中,數目恐不下五十車,帶頭的正是前不久被官府抓進去的長老陸炎!”
俞美美臉色陰晴不定,兩只狐媚眼中熠熠閃爍,不知在琢磨什么,半晌后,冷不丁問道:“大掌柜,你怎么看?”
賴三身邊,還站著一人,便是俞家客棧鹽店的大掌柜。
大掌柜此時也是滿面狐疑,搖頭說道:“回稟老板,此事果真是蹊蹺之極,經過毒鹽事件,洪義幫乙?guī)熘械膬}已經全部報廢,這里面的儲備幾乎占了洪義幫鹽場的三分之二,按理說,他們不可能再拿出五十車鹽了!”
俞美美眉頭緊鎖,一邊聽著大掌柜說話,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片刻后,忽得表情一滯,失聲說道:“大掌柜,不知現在鹽店情況如何?”
大掌柜哈哈大笑道:“老板,這兩日鹽店的生意異常紅火,咱們所存儲的鹽全部兜售一空!賺了整整二萬兩銀子!而據我所知,洪義幫那邊連一個顧客都沒有!他們這次輸定了!”
聽完后,俞美美并沒有絲毫高興之意,反而握著茶杯的手更緊了。
大掌柜不禁一愣,問道:“老板,您這是。。。。?”
“失算了,真是失算了!其實我早該察覺到的!”
俞美美略顯惆悵的吁了口氣,說出了另賴三和大掌柜瞠目結舌的一句話,“如果所料不錯,咱們的鹽是被洪義幫買走了!”
“啊?”
大掌柜顯然不相信,喃喃說道:“老板,洪義幫能拿出這么多錢嗎?”
俞美美輕哼一聲,冷笑說道:“記得黃浩對我說過,洪義幫帳房中不過一千多兩銀子,看來是我偏聽偏信了,真是想不到,蘇秀兒竟還留有后手!”
正在大掌柜和賴三消化這番話的時候,一個伙計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大叫不好:“稟報老板,洪義幫的鹽店又重新開張了,而且鹽價上漲到了二十文一斗!”
這下子,大掌柜和賴三被徹底震驚了,大眼瞪著小眼,半天愣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如果說俞美美先前那番話還存在猜測的成分,那么她現在已然全部明白過來,她被玩了,徹徹底底被蘇秀兒玩了一把!
“大掌柜,現在咱們鹽場中還有多少儲備?”
俞美美的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但仍舊強自鎮(zhèn)定的說道。
大掌柜確實噤若寒蟬,半晌才蹦出幾個字:“沒了,一兩都沒有了!”
“那么多久能產出新鹽?”俞美美牙根咬得作響,似乎已經快壓抑不住胸中的還在膨脹的怒氣。
“至少需要三天時間!”大掌柜也是緊張的要死,冷汗不住的從額頭冒出。
此言不假,制鹽是個很復雜的工序,所以在制鹽和賣鹽的連接中,存在幾天空白期,只要有了鹽儲備,便可彌補這個空白期,而衛(wèi)辰也恰恰是拿著這點做了文章!
彭!
突如其來的一聲脆響,讓在場的所有人渾身打個機靈,再細細一看,原先安然握在俞美美手中的茶杯,已然變成了地上的一堆殘渣。
“去,都去!給我盯著洪義幫,有任何異動,都要向我如實報來!”
俞美美終究還是暴走了,原先那個嬌滴滴的美人早已不見,現在倒像是個面目猙獰的夜叉,讓人一看,就能生出絲絲恐懼之意。
俞美美是個自負的女人,不僅是容貌,還有智慧,但此刻,她輸了!
金洪鹽店位于阜寧城東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是洪義幫中最大的一家鹽店,至重新開張,已過了半個時辰,但門前依舊是冷冷清清,不遠處倒是有三五個一伙的鄉(xiāng)民,卻是駐足觀望,不停的對鹽店指指點點,并沒有上前買鹽的意思。
正對著金洪鹽店,是一座酒樓,名曰‘青鶴樓’,富麗堂皇,氣派非凡,與阜寧縣名噪一時的望江樓屬于同一個級別。
此時,在青鶴樓二樓的偏僻閣子里,正有兩男一女,兩人正圍桌而坐品著茶,一人卻直愣愣站在扶欄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面,時而皺皺眉,時而嘆口氣,一副頗為不耐的模樣。
“趙大哥,你都在那里站了快半個時辰了,快些過來喝些涼茶吧!”
衛(wèi)辰隨手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看到趙虎仍舊無動于衷,不禁笑著搖搖頭,又喝了一大口涼茶,一股爽快的涼麻之意瞬間遍布全身,仿佛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來,異常舒服。
對面的蘇秀兒,倒是顯得很平靜,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模樣,微風輕輕拂過,掠起絲絲散落的發(fā)絲,與那似遠黛的眉,晶瑩的眸子相得益彰,給人一種清逸脫俗的美感。
一只白皙如玉脂的手,正在不停轉動著握在手中的茶杯,杯子清凌的茶水蕩漾著凜凜微波,看似慵懶,但衛(wèi)辰知道,蘇秀兒此刻的心境就像她杯中的茶水一樣,并不平靜。
“娘的!”
趙虎悻悻的叫罵一聲,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急火燎的說道:“衛(wèi)兄弟,你說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現在還沒有人來買鹽呢?”
衛(wèi)辰看了趙虎一眼,并不說話,而是不慌不忙的給趙虎倒?jié)M茶水,“不急,不急,先喝一杯再說!”
趙虎一窒,猛地將茶水一口灌了下去,而后又用寬大的衣袖擦了擦額頭豆大的汗珠,轉而對蘇秀兒說道:“幫主,你倒是想個辦法???”
蘇秀兒泯了一口涼茶,輕道:“趙管事不必著急,我們應該相信衛(wèi)大哥。在等等看!”
衛(wèi)辰輕拍了拍趙虎的肩膀,笑著說道:“趙大哥,在這里著急也是于事無補,還是耐下心來品茶吧!”
說著,目光便順著扶欄之間的空隙撩了下去,“現在那些鄉(xiāng)民只是不確定而已,目前鹽價是二十文一斗,但再過兩天,就會恢復原價二十四文一斗!別看這僅僅只有四文的差距,但對于一個銅子都要掰成兩半花的鄉(xiāng)民來說,也是很有分量的?!?/p>
趙虎原本就是個急性子,并不會因為衛(wèi)辰這番話而有所改變,當即頗為無奈的嘆口氣,又走到扶欄前,聚精會神的盯著下面。
衛(wèi)辰亦是無可奈何,只能對著趙虎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知不覺中,又過了半個時辰,日頭已經偏離正中,而桌子上的茶水也已經換了三遍。
“快看!有人了!”
趙虎虎軀一震,滿臉興奮的指著下面喊著,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蘇秀兒的身影像風一般飄然而至。
果然,原本稀稀拉拉的鄉(xiāng)民都慢慢聚集在了金洪鹽店門前,有人拿著大瓷罐,有人拎著大麻袋,更有甚著推著手推車,不出一盞茶的時間,金洪鹽店門前竟也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這個場面衛(wèi)辰昨天也見過,但數量上絕對不是一個級別,如果說排在俞家鹽店前的隊伍像兩條大蛇的話,那么排在金洪鹽店門前的隊伍恐怕就是兩條巨蟒了。
趙虎扭過頭來,咧著大嘴笑道:“衛(wèi)兄弟,這下可好了,壓在胸口中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真他娘的痛快!”
衛(wèi)辰并沒有搭話,只是含笑著點點頭,洪義幫故意散布的傳言,果然起到了出奇的效果,不過也證明了人性的貪婪,就在前天,俞家鹽店的鹽價不過十三文一斗,但鄉(xiāng)民們寧愿等著鹽再降價,也不去買,但今天當鹽價提升到二十文一斗的時候,他們才感覺到緊迫,悔不當初。
蘇秀兒眸光流動,輕輕咬了咬嘴唇,熾熱的光線從上而下,曝射下來,衛(wèi)辰俊朗的面龐更顯出突兀的立體感,仿佛變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