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按照我的吩咐將青菜蘑菇絲留了一小份作為證物,接著把其余的飯菜小心地處理掉了。這樣才能給敵人一種假象,我們已經吃了飯菜,一切皆很順利。
“小蝶,我們包袱里還有點心嗎?”民以食為天,現在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吃飯,只好想法子填飽肚子。
“嗯,煙兒,多虧姑爺說你愛吃云片糕、菊花酥、櫻桃蜜餞之類的,所以每樣你愛吃的點心都備了一份。現在不愁餓肚子了。”她邊說邊拿出小點心,依次擺開,果然有不下十種零嘴。
于是我們兩個早已饑腸轆轆的姐妹不顧禮儀地大手開吃了。
“原來這樣無拘無束的吃法這般有趣,特有勁。”我一手拈著芙蓉糕含糊著說道。
“嗯嗯,”小蝶一臉興奮地大動手指,綿綿地說,“我小時候就是這樣吃的,可熱鬧了,一家人歡聚在一起,撇開貧窮,忘記饑寒。”說著一陣嗚咽,珍珠般晶亮的淚珠吧嗒吧嗒落在桌面上,或許是想起了兒時的悲歡喜樂,一時難以自矜。
我提起絹帕,輕輕地擦去她眼角的淚痕,輕拍著她的后背,感嘆道:“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哭吧,有什么不開心就哭出來,有煙兒在呢。”我幾乎呢喃地撫慰道。
語罷她的眼睛好似新掘出的泉水,霎時涌上來,登時一雙黑白靚麗的眼眸泛起了一點點紅絲。我越發溫柔地寬慰她,好像她就是我捧在手心的琉璃般璀璨的瓷娃娃,讓人心疼、呵護。
“嗯,原本我們一家四口歡歡喜喜地生活在大雜院里,在弟弟三歲那年患了一場大病,急需錢財,爹爹才迫不得已把我賣給了上官府,這樣我弟弟才得以救治,可惜現在卻相見難,也不過是每月得了例錢托人交給他們供他們維持生計罷了。有幾次爹爹特意挑了上好的新鮮農家菜到府上只為看到我平安無事,心里便酸澀得緊。煙兒,你能體會這種心情嗎?”她一反往常的嘻嘻哈哈,慘淡地說著自己的故事。
我懂,因為我也曾遭遇過這樣的境況,在虞府雖然吃穿都是好的,可是卻無法知曉爹娘的安危,一顆心總是高懸在那里,天天對著上蒼祈禱保佑一家人早日團圓,平安綿延。現在則是我自己選擇了這一條未知的路,忍著一家人的別離,無論將來幸福還是落寞,亦是無悔的,這就是痛并快樂著的我。
我輕扯嘴角,淡淡地一笑,淡薄如飄飛的浮云:“每個人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坎坷,可是我們都過來了,不是嗎?因為你的付出,你的弟弟快樂地成長,你的爹娘不必為柴米油鹽而發愁,現在大家都過得很好,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如果你真的很想見到他們,我想我可以幫助你——”我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故意拖長了尾音,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覺。
聞言她登時睜大了雙眼,眼中一片光亮,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甜美的嗓音帶著絲絲顫抖緩緩道:“真的嗎,煙兒?”她一把緊緊握住我的柔痍,讓我能感受到她的激動,這是與眾不同的她。
我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掰開捏疼的手腕上緊握的素手,淺笑道:“真的,你什么時候想回家都可以。”我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
“好了,瞧你現在的樣子跟小花貓似的,要是被人看到了可就慘了,趕緊擦擦。”我遞給她一條干凈的絹帕,抬手示意她擦干凈。
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乖順道:“遵命,小姐。”
待她整理好心情后,我已收拾好桌面,悠然地看著她。
她抬眼探問道:“可是我臉上還有花?”
“可不是嗎?多漂亮的一朵梔子花。”我好心情地打趣道,她頓時羞紅了臉,狠狠瞪了我一眼。
“好了,小蝶,咱們該忙正事了。”我一把抓過她的手,正色道。
她便收了性子,幫我用胭脂水粉細細敷了一層,一會兒便給人一種蒼白如紙的病態感,在配上我偽裝的疼痛難耐、目光游離的表情登時給人一種危在旦夕的感覺。敵暗我明,將計就計。
她將我扶到榻上蓋好被子后,便關上門,疾步向池建的住所走去。
不一會兒,池建便疾奔到我的跟前,見我一副暗淡無光的虛弱樣,面有凄色,雙手緊握成拳。
小蝶見狀附耳幾句,告訴了他全盤的計劃。
我現在只要裝成生命垂危的樣子,讓敵人信以為真就行了。而小蝶則裝作一副悲傷無助的樣子,至于池建則去方丈院找慧明禪師把中毒的事情宣揚出去,請他過來相助,一方面讓他明了我現在的局勢加強防守,另一方面使敵人更加相信我吃了飯菜中毒急需方丈的救治,可能命不久也。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慧明禪師急急趕到了廂房,見我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拈著佛珠嘆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禪師正要上前一看的時候,我支起身子,對他深施一禮表示誠意,小聲道:“慧明禪師,如煙心有疑惑,望您能指點迷津。”
他面色如水,不見一絲波瀾,慈祥地道:“女施主請講。”
“今天晚膳的時候,有人受您的囑托給我們送來了齋飯,可有此事?”我開門見山地說道。
“老衲不曾說過。”他依然淡笑,信手拈著佛珠。
“如煙明白了。”我又施了一禮,命小蝶取來畫像,展開畫像,指著畫上的僧人問道,“師父可曾見過這位小沙彌?”畫中人正是來送飯謀害我們的人,現在我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佛門中人。
“慈安寺中沒有這位施主。”他淡掃了一眼,不溫不火地說道。
“慧明禪師,此事事關重要,您確定沒有這號人?”我疑惑地望著他。
“老衲雖然已近花甲之年,但記憶一向甚高,眾弟子中確實沒有此人。”他篤定地重申。
“謝過師父。只是今天有人冒充佛門弟子對飯菜下了藥,希望師父能徹查此事。”我恭敬地說道。
小蝶及時地捧上那包證物,慧明禪師接手看聞觸,沉思了一瞬,方開口道:“此毒為白砒,無色無味透明,微量便可置人于死地。服用后會發生四肢疼痛痙攣,意識模糊、昏迷,數個時辰便會死去。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沒想到佛門凈地竟會有這等事情發生,女施主盡管放心,老衲一定會徹查此事的。這副畫像可否借老衲一用?”他言語攜著淡淡的哀愁,指了指畫像問道。
我點了點頭,淺笑道:“師父拿去便可,有什么事盡可差遣他。”我指了指一旁面色焦躁的池建,他在易恒身邊經過大風大浪一定能協助他們找到線索,查明真相的。
池建得了命令,對慧明禪師深施一禮道:“師父,我想協助調查此事。”語氣不容置疑地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