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挑了挑眉峰,似乎有些棘手,忽而柳葉眉舒展開來,含笑說道:“煙兒妹妹,都怪姐姐平日里照顧不周,你也知道這府上衣食住行樣樣我都要打理,常言道‘當家方知油米貴’,你是不了解這其中的復雜。你身子弱,府上自有下人仔細伺候著,但凡有一點吃虧的,姐姐一定替你出氣。這樣可好?這事就先緩一緩,怎樣?”雖是一副商量的語氣,面上卻是一派堅定,沒有半分推移之地。
我微蹙了下眉頭,心里有些躁動,我出去幾日對她可是一件好事,今兒她怎么反倒規勸起我來,還假惺惺地向我細數府上事務之繁重,實在有些不合常理。瞬間我平復下微波粼粼的心境,嫣然一笑:“是如煙考慮不周,給姐姐添麻煩了,姐姐可別往心里去。姐姐,其實說句心里話,妹妹在帝都舉目無親的,著實有些不適應,想想這闔府上下對我也是疼愛有加的,心里很是感激,所以一方面是為自個身體的調養,另一個方面是為了感謝大家對我的關懷,想盡一份綿薄之力,潛心為一家子祈福,上天庇佑,平安樂喜。姐姐,您說呢?還望姐姐成全小妹的一番心意?!蔽乙娝嫒萦兴|動,一臉誠摯地加了把勁,不信她不答應。
她撫了撫額角,仔細看了我一眼,岔開話題:“妹妹說了這么多話一定口渴了,來喝杯菊花枸杞茶,潤潤喉?!苯又^續沉思冥想。
有這么復雜嗎?我一陣納悶,端起茶盞連抿了幾口,感覺果真舒暢了些許,心里也多了幾分自信。
“妹妹,這事我會向娘提的,只是最好你自己先細說一番,這樣才顯得合情合理,估計娘會同意的?!彼檬州p輕叩了叩梨花木桌,溫言提議。
話音剛落,我清越地回道:“正有此意,那就勞煩姐姐您了?!闭f著盈盈一拜,動作極為到位。我暗自思忖,她方才遲遲疑疑怕是多心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就怕被誰一把推倒在地翻不了身。若是我在外頭有個三長兩短的,她難辭其咎。如果我親自向老夫人提出想法,她再順水推上一把,事情成了,老夫人會覺得姐妹和諧,其樂融融,心里對她也添幾分好感。我突然想起以前易恒對我說趙靈珊原是個率性天真的女子,現在看來確實變了很多,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她,要在這豪門大宅里生存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間才是硬道理,她何錯之有呢?
“妹妹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姐姐連叫了幾聲都沒聽到。”她眨了眨琉璃般通透的大眼,發問道。
“哦,姐姐,剛才我在想這禮佛齋戒需要注意些什么,一時竟忘了時間。”我靈機一動,巧妙地回道。
“妹妹真是有心,心誠則靈,菩薩一定會被你的誠心感動的?!彼嗜ヒ荒樀耐x,和顏悅色地贊道。
“夫人,您的藥煎好了,溫度剛好。”一位黃衫女子緩步走到三尺開外,恭敬地垂首呈遞。名為綠荷的女子幾步走到跟前接過食盤,輕移蓮步放在桌上,熱氣氤氳,騰然直升,幾丈之內彌漫著一股怪異的藥味兒。
我心下狐疑,見她面色紅潤,好奇地問道:“姐姐可是哪里不適?”
她正對著我溫潤地說道:“最近偶感風寒,大夫開了幾劑偏方,囑咐我連喝五日。這可真是苦了我,我從小最怕喝這些藥汁了,味道怪得很?!闭f著當面皺了皺眉頭,好像真的很頭疼似的。
聞言我軟言細語地說道:“沒想到姐姐也怕吃藥,妹妹也是怕得緊的。不過,姐姐的安康重要,這藥還是要按時喝的,您可是我們的半邊天?!?/p>
“姐姐可一定要吃嗯,妹妹還有事,就先告退了。”說著欠了欠身子,在大夫人的一聲“妹妹慢走”中,悠悠然走出了東苑。
我們一路徐行經過了雨歇亭,繞過影月湖,一路穿花拂柳,好不愜意。
小蝶突然嬉問道:煙兒,你覺得我們能順利出府嗎?”神采飛揚,眼中漫著星星點點的希冀。
“你猜呢?”我輕敲了下她小巧的腦瓜,哧笑道:“姐姐真想出府嗎?明兒,我就派人把你遷出去,如何呀?”
她驚喜地提高分貝:“真的嗎?可是——”
轉念一想,頓時成了苦瓜臉,哀怨地說道:“煙兒,你舍得我一個人走嗎?我可是想服侍你一輩子的。”說罷,極其認真地看著我,好像我就是她唯一的寶。
“怎么會呢?傻丫頭。相信我,我們過些日子就能會別院住了,事在人為呀。”說著輕捏了一把她的粉腮,質感真好,難怪我總愛捏上一把。
她嘟起小嘴,一副我怕了你的樣子,小聲地說道:“我這姐姐做得好失敗,真失敗!”一臉受挫委屈,惹得我一陣內疚,哎,下次再也不干這事了。
誰知她哧地一笑,嚷道:“煙兒,瞧,你又輸了!姐姐不愧是姐姐,嘻嘻?!?/p>
我頓時一臉黑線,難道她就是我的克星,為什么每次我都善心大發,一臉內疚地敗給她呢。
“煙兒,你有沒有注意到那碗藥的怪味?很奇怪,對嗎?”她兀自一臉正經地提出疑問。
我愣了愣,回想起來還真是古怪,觀其面色并沒有一點風寒的跡象,面色瑩潤,很是水靈靈的,說話又底氣十足,可見嗓子完好不受侵襲。一切的跡象都指向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在說謊,那碗藥根本就不是治傷寒的。
“那你覺得是什么藥呢?”我把球重新拋給她,畢竟她比我更了解府上的情況。
她輕輕咬了咬下嘴唇,良久才吐露道:“據我了解這大夫人至今都沒有懷上子嗣,心里著急的很,或許這碗藥汁就是滋補類的呢?!?/p>
“嗯,言之有理,姐姐真厲害?!蔽疫m時地給她一點夸獎,這可以使她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就這樣一路有說有笑地回到了燕云居,卻見院內一片寂靜,很是意外,要知道平日里這一幫下人可歡騰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侃天兒。我心頭一顫,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