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功夫,他便端了食盤過來了,緩緩地將烏木食盤放在梅花小幾上,輕柔地喚了我一聲,體貼地為我墊了個十香軟枕,順手端過碗盞請我喝枸杞蓮子銀耳羹。
我的思緒忽而飄到錦州的日子,便努了努嘴示意他一勺一勺喂我喝下,他寵溺地搖了搖頭,攪了幾下瑩亮香甜的湯羹,輕柔地吹了吹銀勺子才喂我喝下,心里暖暖的,歡快地喝完了一小碗羹,另外吃了兩塊云片香糕。
“你先躺會兒,一會兒池建就會送藥膏過來的。”他刮了刮我那翹挺的鼻尖,舒心地說道。
“嗯”我乖巧地順著軟枕慢慢地躺下了,把玩著手指,收斂笑意不輕不重地問道,“府上還好吧?老夫人有沒有說什么?”
他輕微地點點頭,寬慰地說道:“一切安好。怎么還叫老夫人,以后可要改口了,我自然會在娘跟前幫著說話的,你放寬心就是了。”語氣中帶了幾分薄責,眼中卻含著幾許柔情。
“那就謝過夫君了。”我伸手攏過他修長的手,細細地磨蹭著,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心中的柔情搖曳了一方水草。
“夫妻之間何須言謝呢,這還是煙兒你教我的呢。”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心,恰到好處的力度,溫熱的熱度緩緩傳到我的手心,驅散了手心的冰涼。
這句話說來還是小時候聽娘對爹溫情款款的說默默記下的,沒想到與他說了一次便記在心上了,心里微微地動容,能把一個人的話牢牢記在心上的人應該是牽掛著她的。
“恒,真想你。”我柔腸百轉地說道,手緊緊地握著他寬大的手掌,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是我的追求之一。
他清朗地笑了一陣,右手輕柔地撫上我的柳葉眉,溫熱的指腹一點點移動,細致地勾勒我的臉部輪廓,不輕不重地戲說道:“傻瓜,我也想你,可是你卻不準我來。”說罷故意拉長了臉,悶悶地看著我,好似得不到糖果的小孩無聲地抗議著,樣子很是天真爛漫。
那副神情讓我神情有些恍惚,此刻的他多像那時的懷遠,心里莫名染上一絲愁意,或許大家都在改變,只是貪心的我們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怎么了,又走神了?”他伸手撥弄了下我的額前的碎發,略顯不滿地發問道,語氣倒是放柔放緩的。
我急忙收回游思,莞爾一笑,輕巧地撥開他玩耍的右手,接口說道:“在想夫君何時這般小孩子氣,讓我既疼又愛。”一臉的清朗讓他安下心來。
“咚咚咚”三聲均勻的叩門聲打斷了一室的溫存,易恒皺了下眉頭揚聲問道:“誰?”
“屬下送藥膏過來了!”一聲恭謹的回話清晰地表明他的身份,不正是池建哥哥嘛。
不一會兒,他便恭謹地走到榻前,將一個小木盒遞給易恒,余光輕輕地掃了我一眼,波瀾不驚的眼眸閃動了幾下,片刻恢復自如,道了聲“屬下告退”便不緊不慢地退出了屋子。
易恒打開紅木盒子,里邊放著幾盒藥膏和小瓷瓶,他拿了舒痕膏輕輕地勾了少許,示意我附上臉來,我乖順地探身過去,他均勻地左右打圈,不一會兒便抹好了膏藥,只覺得臉上涼絲絲的,好像有塊溫潤的寒玉附在上邊,觸感舒適愜意,鼻尖問得淡雅的藥香味兒。
“謝謝你,恒。”我羞紅了臉,低垂著眼瞼緩緩地說道,心中念及現在已經日上三桿了再躺在床上可不大好,便輕聲說道,“恒,你回避一下,我換件衣服。”
他玩味地望著我好一會兒,調侃地說道:“都嫁人了,還怎么害羞,是不是該罰呀?”說著在我紅潤的唇上輕輕地掠過,轉身飄到了門前,“我在外邊候著。”話音剛落便走出門去了。
不過兩刻鐘,我便打理好一切,在臉上蒙了層粉紅色的薄紗,婀娜款款地走出了房門。
他贊許地點了點頭,又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心,牽過我的纖纖素手,溫潤地說道:“很漂亮,不過怎么不穿我送過來的新衣?”
我掩面輕笑了片刻,晃了晃輕柔的袖子,慢里斯條地說道:“因為跟你置氣,所以都擱在林伯母那邊了。”抬起眼眸,凝視著他的表情,見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不少。
“原來如此,現在還置氣嗎?若是解了氣就搬過來天天穿,好嗎?”他舒展眉心,嘴角蘊了一抹不可忽視的神采,恰到好處的弧度揚起,讓人一陣心醉神迷。
“曉得了。”我偷偷地輕笑著,末了添了一句,“要是都穿過了,您可要重新置辦幾箱新衣嗬。”
“當然啦,夫人穿得得體大方,為夫也臉上生輝呀。”他緩緩得牽著我到了葡萄架下,此刻一串串水晶般瑩潤的紫玉葡萄瑪瑙般點綴在長藤上,看上去讓人有掐下一顆含在嘴中的沖動。
“來,嘗一口。”他一眼便看出我的心思,信手拈了一顆,仔細地剝開外皮,送到我的嘴邊,入口香甜多汁,與一般的葡萄味道有些不同。
“真好吃。”我由衷地贊道,也摘了一顆紫葡萄小心地剝開外皮,輕輕地送進了他微張的嘴中,“是不是很好吃?”
“嗯,好吃,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葡萄了。”他意味深長地傳達信息,讓我一時心花怒放,因為是喜歡的人剝的葡萄所以無論酸甜都是最美味的,是不是他也這樣想呢?
“我們到那邊的石凳上坐會兒。”他抬手指了指前邊大樟樹撐開的綠蔭下的六邊菱形白條石圓桌,攜著我的手緩緩到了那邊,沿路涼風一陣有一陣無,心里卻是溫涼的,因為他在身邊,是風是雨亦不怕。
二人默默地欣賞著四周的夏日風景,如此靜好地消磨了半柱香的光景,忽而覺得有一道清涼如冰水的目光徐徐地遞過來,我側頭望了過去,易恒見我突然側身便探究地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
我們均看到了不遠處的紫藤花架下颯颯生風的司徒懷洛,相視一笑,一起站了起來,攜手走過去,而他則聳聳肩步履輕快地走了過來,不一會兒幾人便聚在了一起。
“司徒兄,原來你在這里,讓我好找!”易恒溫潤地說道,隨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請他到白條石圓桌上好好敘敘舊。
“呵呵,沒想到能碰到你,真是難得!”他揚手與他對拍了一掌,二人便哥們似的攬著肩熟稔地走過去坐下了。
“司徒兄,多謝你對煙兒的照顧,可惜沒酒不然一定好好與你飲上幾壺。”易恒好似忘記了之前的嫌隙,熱情地招呼道,面露愧疚。
“酒有何難,一會兒就到!”他清越地說道,與我飛快地對視了一眼,便移開視線看向綠藤曼曼的葡萄架了。
我看了看他的身后,原來一位青衣侍衛已經不見了,看來他早就吩咐下去了,難怪成竹在胸,心思果然縝密。
“聽說前幾天圣上褒獎王爺您立下的大功,可喜可賀。”易恒目光深邃地凝視著他一會兒,便柔情款款地望著我,話鋒一轉,緩緩地探問道,“延陵可是要在西林苑長住?猶記得以前你總要在此住上十來天才回府,這次可有什么打算,不如說來聽聽。”
原來他就是以前易恒曾提及的延陵,記得自己還曾騙過沈碧凝說是一個叫燕玲的女子,真沒想到竟然是當今四王爺明王,還好她沒有去鬧場,要不然我可沒法開脫了,事情鬧大了可不好玩,估計連易恒也保不住我,心里不禁顫動了幾下,萬幸,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