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茶盞抿了幾口,余光淡淡地在他臉上打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著,該怎么開口呢,心里不緊張才怪,好像還是第一次給人牽線搭橋,小小的緊張。
“煙兒有什么事情嗎?”他清冷的目光靜寂地凝視著我,手中握著一個煙雨山水紋樣的茶盞,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擦著簇新的彩繪。
“呵呵,”我放下杯盞干笑了兩聲,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也一定猜出我是有事相商的,思緒飛快地漂移,片刻便鼓足勇氣只待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這樣的,小蝶與我情同姐妹,現在也老大不小了,想著素日里與你有說有笑的挺投緣的,我又舍不得她往外邊嫁,怎么說也是自己人知心些,凡事也好有個幫襯,不知道池建哥哥有沒有想過……”我搜腸刮肚地揀好處說,才說了一瞬便被他打斷了。
“煙兒!”話語有些不滿,聲音清冽了許多,我說得帶勁硬是被他唬了一跳。
“哎——”他嘆息了一聲,無奈地遞了我一眼,片刻便把目光投向了半開的窗扉,悠遠綿長,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好好地嘆什么氣,難道你不喜歡小蝶姐姐?還是你已經喜歡的人了?”我有些急切地問道,心下有些緊張,不知他會怎么答復。
“夫人何時做起了媒人?我與小蝶本就不過是點頭之交,談不上情愛,素日里又老是針鋒相對的,又怎么合適呢?”他敏銳的目光直直地逼視著我,讓我心漏跳了一拍。
“可是,可是,小蝶喜歡你呀,再說歡喜冤家,你們不是很合拍嗎?”我起初舌頭有些打結,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便流利地回問道。
“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一廂情愿這是何苦呢,世間徒添一個可憐人。煙兒還是勸她不要繼續下去了,我不希望她一直迷茫下去。”他無奈而愁苦地說道。
難道有人喜歡還不好嗎?小蝶可是多好的女孩子,難道他真的有意中人了?我就不信比我家小蝶還好。
“莫非你有喜歡的姑娘?”我直接問道,目光審視地上下觀望,就不信看不出你的破綻。
“我不過是兩袖清風的閑散人,無拘無束慣了,一個人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他目光閃動了一瞬,快如閃電地消失了,淡淡地敘說道。
他真的抱著這樣的想法,真是塊木頭,一點也不開竅,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不是很好嗎?我便拍了下圓桌提高了聲音說道:“為什么不嘗試一下幸福來臨的滋味呢?你現在一個人的狀態固然不錯,可是一輩子很長,誰也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為什么不好好珍惜眼前的這份感情?還是說你膽小不敢去愛一個人,或者你有龍陽之癖?”說到最后聲音越發的響亮,末了不客氣地又拍了下桌子,可憐我的右手麻麻的疼著。
他詫異地睜大眼睛看著我,有一瞬間的目光閃閃,忽而又恢復清明,尋不到那種奇特的情緒,有些熟悉而有陌生。聽到最后一句質問時震驚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個怪物似的,只手微微地抖動了一小會兒,滿腔的豪情凈化做一聲悠長的太息。
“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現在后悔還來的及,我還是會認你這個妹夫的。”我繼續說道,神情緩和了不少。
動腦筋的事難道很消耗水分,一下子就口渴了,便端起杯子飲上幾口,舒展了眉頭,閑情地看著他的反應。
“夫人的想象力真是豐富,池建很是佩服,池建并沒有所謂的龍陽之癖,而且夫人見過池建臨陣退縮的時候嗎?”
我心下嘀咕著,我又沒怎么見過你辦公務,怎么曉得你有沒有臨陣脫逃的時候,不過掰著手指頭還是覺得這些是不靠譜的。算了,這些就跳過吧。
“那就當我沒說,不過既然你取向正常,喜歡一個人也沒什么錯呀,為什么不給小蝶一個機會呢?放開拘束相處久了,你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多可愛的女孩子!”我想到小蝶的調皮可愛,眉宇間染上了別樣的神采。
見他還是不吭聲便繼續加把火,甜潤地說道:“想當初我也是單相思戀著你家公子,現在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只要勇敢地邁出一步,并且抓住機會是可以辦成任何事情的,我想小蝶也是可以做到的。”
“勇敢地邁出一步,抓住機會?”他低沉地重復道,神色很是復雜,讓我看不過來,懊惱,愁苦,甜蜜,舒心,內疚……
“是不是心動了?”我連忙問道,能看見這么多情緒浮上他的面容真是罕見,應該是感慨萬千。
他擰著眉頭,定定地看著我,搖了搖頭道:“勇氣沒了,機會錯失了,如何再去愛一個人?”好似煙云籠罩般陰晴不定,目光有些黯然,這是什么狀況?
難道真是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卻硬生生錯過了?心里咯噔了一小下,順了順氣,清淺地安慰道:“沒關系,勇氣可以重新拾起,機會可以自己創造,小蝶不會介意的,怎么樣?”
“你還不明白嗎?”他突然湊近凝視著我,目光有些異乎尋常,指著心口痛惜地說道,“這里已經容不下別的人了,她是誰也無法替代的。”
淡雅的杜若清香在鼻尖飄蕩,讓我想起了那一句情話“山中人兮芳杜若”,看來他的心上人就像杜若般芳潔,纖塵不染。
緩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既然你有心上人了,祝你們喜結連理,百年好合。小蝶那邊我會處理的,放心好了。”我緩緩地起身想要離開這個地方,真不知該如何勸慰小蝶,可憐的孩子,心里翻江倒海的混亂。
“你要走了嗎?”他突然問道,一同站了起來,走近了一步。
“是啊,既然沒什么好說的了,我在這里也惹得沒趣,還是回去休息的好。”我平淡地說道,算是道別了,抬腳欲往外走。
“等等!”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有些重,好似手上套了個不合適的小鐲子很是難受,想要甩開還是沒能掙脫開來。
只好柔和地問道:“怎么了?你看我的手都紅了。”其實只是自己的猜測,壓根就瞅不到,被他寬大的手掌蓋得嚴嚴實實的。
他慌亂地放開手,在離開的剎那感覺有股電流蹭地上來了,麻麻地向上傳去,觸電了?
“你手上怎么還放電呢?我揉了揉手腕,還好,時間不長沒有什么明顯的痕跡,不然以易恒現在的個性估計又要刨根問底了。
“對不起,煙兒,我只是一時著急,對不起。”他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一陣面紅耳赤。
可以看見他的耳朵紅潤得像一塊剔透的血玉,沒想到都是熟人了還臉紅耳赤的,還記得在虞府的那些日子也是這樣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男孩,憨憨的樣子,很是討喜。現在看見他這番突然重現的神情,覺得有些戲劇性的味道。
“好了,若是沒事我可要回去了。”我見他一直低著頭,半天也不說話,便出聲打破沉默,以他這樣的情況估計要沉默一刻鐘呢。
“嗯,少爺說這兩天不過來了,請夫人莫要掛念。”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的紅潤已經退去了不少,聲音帶了幾分生硬地回道。
“嗯,曉得了,池建哥哥回去吧,不用送了。”我招了招手請他回了屋,自己速度緩慢地走回了房間。
門吱一聲自動打開了,愣是把我嚇了一跳,莫非是易恒回來了,記得他每次都喜歡這樣捉弄我。
臉上頓時一片清朗甜美,歡喜而略顯嗔怪地沖里邊喊道:“易恒!”便挪動著步子走了進去,卻見琳瑯姐姐笑呵呵地站在門框的一邊,打趣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