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地閃過,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回府的日子。
我與小蝶在林伯母的幫助下打理好一切,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西林苑。西林苑的一草一木早已深深地映在我的腦海里,在我寂寥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涌現出來緩緩消散我心中的愁云。
馬車徐徐地向前駛去,漸漸地遠離了幽靜的郊外,路上有些陡坡,時不時會大驚小怪上一場,掀起大紅繡牡丹綴流蘇幕簾,看見車子終于踏上了熟悉的道路,寬長的平坦道路,兩邊是高宅大院,偶爾有幾家客棧酒肆穿插其間,如此行駛了一個時辰,馬車在車夫吁一聲長叫下穩穩地停了下來,我們終于回到了上官府。
我在小蝶的攙扶下小心地走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大紅高門以及醒目的鎏金大字,心里有些波瀾,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在小蝶的陪同下一起走進了府里,終究還是回來了,會有怎樣的命運在等待著我呢?
我回來的消息并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府上的下人們該干嘛還是干嘛,沒有因為我的歸來而有特別的舉動,我淡然地掃過一路的風景,徐徐地往南苑走去,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燕云居。
在里屋休息了半柱香的功夫,仔細地梳洗了一番才與小蝶一同去了老夫人所住的蘭苑。
府上的蘭花品種最珍貴、最繁多當屬蘭苑,也是因此而得名的。走進幽靜的蘭苑便見著裊裊婷婷的碧青蘭草,通體碧透,望之忘俗,有幾處熱烈地開著或紅或紫或白的香花,清風徐徐,送來淡雅清新的芬芳,讓我忘記了心里的緊張。
說起來在這高宅大院里,我最畏懼的還是老夫人,姜還是老的辣,自己的那點心思在她銳利的眼光中遁地無形,在那樣的人精兒面前怎能不心驚膽戰的。
不一會兒我們便在秋霜姑姑的帶領下進了飲露居。飲露居布局大氣雍容,兩邊的案幾上擺放著彩繪天女散花的汝窯花瓶,瓶內整齊地插著應時的花卉,牡丹雍容典雅,芍藥大方紅艷,蘭花清新素雅,花上均灑上了少許清水,看上去好似剛從花園里采過來一般,見著心里很是歡喜。
“煙兒見過老夫人。”我恭順地盈盈一拜,低眉順眼地穩住姿勢。
“嗯,起來吧。”她輕輕地抬了抬手,眼光瞥了我一眼。
“謝老夫人。”于是我便正襟危坐在老夫人的下首的梨花木座椅上。
“都是過門的兒媳婦了,怎么還叫我老夫人。”她語調平淡地敘述著,端起茶盞仔細地撥弄著金黃的茶湯。
我聞言詫異了一下,心下一喜,看來她這算是承認了我這個兒媳了,便甜笑著喚了聲“娘”。
她滿意于我的乖巧,臉色稍微舒展,我提起的心也平和了不少。
“這是煙兒為娘親繡的荷包,里邊放了慈安寺求來的平安福,希望娘不要嫌棄。”我恭謹地送上了福星高照紋樣的荷包。
她的目光凝在桌面上,我便輕輕地放在了紫檀木案幾上了。
“娘,慧明禪師讓我代他向您問安,還讓我把這個交給您。”我自袖籠中取出一串上好的開光過的檀香佛珠手串,上邊精致地雕刻著《般若菠蘿蜜心經》的一段,隱隱散發著安神的檀香味兒。
老夫人主動地伸手接過手串,仔細地端詳了半天,才戴在手上,清幽地說道:“真是有心了。”原本精明的眼光閃過一瞬的清明。
“在慈安寺可住得習慣?”老夫人緩和了臉上的凝重嚴厲,帶了幾分關切地詢問道。
“托老夫人的福,一切都好。”我溫順謙恭地回答道,秉著少說話的原則簡單地說話,絕不說那些廢話。
“嗯,看這孩子倒是清瘦了不少,若是佛祖真的賜下貴子桐孫,我們闔府上下都要好好地謝謝你。”她拉我到跟前仔細地端詳,自左手褪下一串鏤花紅瑪瑙,親自為我戴上,看著我春蔥般水嫩的玉手,緩緩地說道,“真是水靈靈著呢。”
“煙兒,謝過娘的疼愛。”我欠著身子低柔地說道,心下有些溫暖,或許她真的改變了對我的成見。
彼此絮絮叨叨地說了些體面的話兒,基本上是老夫人說上一句,我便簡單地說上幾個字,時不時嗯嗯地點頭稱是,心下暗想這應付老夫人還真是累人,一顆心時刻提著,生怕一不小心說錯了話觸了她的底線,大約聊了一柱半香的功夫我們才緩緩地離開了飲露居。
秋霜姑姑應著老夫人的囑咐前來送我們,沿路上我簡單地與她聊了一會兒,又把備好的香包送給了她,托她將另外一個相同的香包送給素梅姑姑,這樣才千般感激地離開了蘭苑。
沿路楊柳婀娜地搖曳著,自天空中灑下點點流水樣的流金,清淺地照在地面上,好似蒙了一層淡淡的薄紗。
“煙兒,方才老夫人對你挺好的。”小蝶打開話匣子開心地說道。
我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道:“也許是吧,畢竟我此次是為了上官家的福綿而前往慈安寺的,若是她不顯出自己的誠意倒是有些不對了。”無論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現在關系還不算糟糕。
“嗯,等一下是不是要去東苑拜見大夫人?”她心下明了地詢問道,嘴角輕輕地翹起。
“是呀,這次倒是有些重要的事和她談談。”我輕柔地回道,不論如何都要勸一勸她,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小蝶,記住了在府上不要亂說話,多注意些分寸,煙兒現在沒多大的本事,也只好先讓你收斂下性子了。”我有些抱歉地說道,若是她不跟著我,就不會卷入府里的紛爭吧,一個人在西林苑快活地過一輩子也是歡喜的。
“嗯,小蝶還是知道的,不然這些年不是白混了嗎?自己不過是不喜歡這樣的環境氛圍才選擇到西林苑幫忙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我們快些回去,早點處理完一切也好回去休息。”我握著她的手輕移著步子往前走去。
一路穿花拂柳,七拐八彎的,折過影月湖的長廊,這樣緩緩地走了半柱香的光景,我們便到了東苑。院內疏疏朗郎地種著一人半高的丹桂,邊上是開得熱烈的月季牡丹,清冽的香氣隨風細細地飄來,心里很是舒爽。
我們恭敬地坐在若水堂上,不一會兒趙靈珊便儀態大方地走了出來。
只見她今日穿了真紅石青福紋壓金線團花云錦衫,下配同色系的敷彩輕穿花箋裙,腰綴攢珍珠流蘇的芙蓉花樣的漢白玉佩,妝容精致端莊,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如煙見過姐姐,這是妹妹繡的荷包,里邊還有開光的平安符。”我恭順地福了一福,將荷包奉上,便謙謙地在一旁落座了。
“妹妹,看你真是清瘦了,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她輕啟朱唇清冷地說道,并沒有特別親近。
不一會兒便有香茶奉了上來,我謙和地回話道:“這是如煙應該做的,上官府上開枝散葉是一件喜事,妹妹自然要盡一份心意。”
“嗯,打第一眼見到妹妹就知道妹妹是知書達禮的美人兒,妹妹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也讓自己早先懷上子嗣。”她有些生硬地說著,那股子酸味兒還是能夠聽得出來的。
“妹妹不敢爭先,只盼著姐姐早日懷上子嗣,讓大家喜慶喜慶。”我知道這個時候不可掉以輕心便推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