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涼水也會塞牙縫，可巧今天不過得閑出來透透氣，偏巧遇見了沈碧凝，她身子嬌貴地在梅香的攙扶下一步一扭腰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小蝶不滿地瞥了她們一眼，小聲地問道：“煙兒，我們該怎么辦？”

我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心，輕柔地說道：“走過去吧，禮儀一定要周全，不能給她挑出毛病。”

于是我們便緩緩地迎了上去，彼此違心地說了些客氣話。

“如煙，許久不見你，真是怪想念的。”她習慣地撫上小拇指，卻發現自己之前就不戴護甲了，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多謝姐姐掛念。”我簡單而不失禮儀地道謝著，接著站直身子。

“那些蘭花可真是嬌氣，我才拿過來幾天就都耷拉下來了，看得我心里煩著呢。一會兒妹妹就帶回去吧，姐姐得空到你那賞賞花就行了。”她折了一根楊柳枝在手中把玩，隨手扔進了湖里。

“你看長在樹上的時候不知有多么的嫵媚婀娜，一落進水里就成了爛稻草，呵呵。”她意有所指地說著，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小腹，輕柔地說道，“寶寶呀，你可要爭氣呀，一定要做樹上的第一枝。”

我沉默地在一邊溫和地笑著，時不時聽她幾句碎碎的話兒，只當是風吹過耳畔，眨眼便消失了。

“妹妹，怎么不戴那支碧玉簪呢？你看你這打扮一點都不貴氣，跟那個——”她故意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梅香討巧地笑說著：“夫人，可不就像一個花瓶，上邊若是插著牡丹花就是大富大貴的，若是插了野花野草的就是任人踩著的，俗氣呢。”

沈碧凝撲哧一笑，斜了我一眼，目光奚落，頭側對著梅香說道：“哎呀，這嘴呀真是碎，怎么能這般說如煙妹妹呢，一點兒規矩也沒有，不過說得倒是在理。”

一時間主仆二人嘻嘻地笑做一團，小蝶忿忿地在身旁扯著我的衣袖，有些按奈不住了，我連忙緊了緊她的手制止了她，凡事要忍，自己明白就是了，何必為這種人臟了自己的手呢。

“姐姐，您還是注意些，這樣大笑著對胎兒不好，容易導致胎位錯亂，好像在哪里看到過。”我輕飄飄地說著。

沈碧凝笑吟吟地瞪了我一眼道：“謝謝妹妹關心，我們一起到西苑，妹妹肯賞臉嗎？”

“卻之不恭。”我不遲疑地回復道，不知她又想做些什么，不過也沒什么可怕的，難不成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我謀害？

很快我們便到了西苑，大廳上放著幾座冰雕，室內清涼多了，案幾上的青花瓷瓶內放著開得姣好艷麗的牡丹芍藥，灼灼吐芳，香味馥郁。

“來人，上好茶。”她故意咬了下字，聽在耳邊別有深意。

小蝶顫動了一下，在后邊扯了扯我的衣服，我連忙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即使是黃連我也不怕，以前又不是沒有喝過，還以為我怕了嗎？

不一會兒便有人奉上了茶，恭謹地福了福便告退了，正是上次見過的丫環，無意間看了一眼，好像臉色不太好，心里便暗暗記下了。

“來，妹妹一定渴了，快喝吧。”

我也不拒絕，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味道有點怪，好像攙了咸咸的東西，嘗試地又喝了一口，還真是這樣。雖然不好喝，可比上次好上了幾分，便笑吟吟地看著座上的沈碧凝。

“姐姐的心意，妹妹已經收到了，一定憶苦思甜，銘記于心。”我淡雅地說道。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抬起手欲喝茶，卻被我一句話攔住了。

“姐姐懷有身孕，還是不要飲這些茶的好，多喝無益。”我一絲不茍地說著，神情莊重肅穆。

她這才放下茶盞，看著自己的手心，慢慢地說道：“多謝妹妹提醒。這茶也喝了，妹妹就去把花盆帶回去吧。”

我“嗯”一聲，便隨著梅香一同去走廊上尋蘭花了。

“努，就是這些，姨娘慢慢搬哦，千萬別閃了腰。”梅香怪里怪氣地嘲諷著，戳了下我的腰，自己退到一邊，譏諷地看著我們。

“你！”小蝶終于忍不住抬手指著她，氣結得說不出話來，手一抖一抖的。

“我怎么了？夫人的命令難道你敢不從嗎？快去搬花盆！”梅香上前幾下，啪一聲打掉小蝶的手，輕蔑地冷哼了一聲。

我面上有些難看，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嘲諷我也就罷了，竟然連小蝶也敢欺負，緩緩地又平息了怒火。這是她的地盤，我也不能做些什么。

“小蝶，我們把花搬回去吧。”我先俯下身子端了一盆萎蔫的蘭花在手，鎮靜地對小蝶說道。

小蝶跺了下腳，恨恨地剜了梅香一眼，便捧了花盆跟我走了出去。

梅香在后邊跟隨著，一直將我們送到了門口，高傲地倚在門上斜看著我們。

“梅香，不用送了，我們很快就會把花都端回去的。”我盡量放柔聲音緩緩地說道。

“誰想在太陽底下曬著！不送了。”她尖著嗓音說道，別了別頭。

我們便一人一盆花慢慢地走了。

“哎呀”她一聲痛呼，我瞟了一眼，心里樂開了花，誰能證明方才是誰呢。

“走吧。”我沖小蝶溫和地一笑，嘴角輕揚淡然地望著前方，走到十來丈還能聽見梅香罵罵咧咧的尖細聲，心里更加歡快了。

“煙兒，她在叫什么？”小蝶不解地問道，見我不怒反笑，心里更加困惑。

她丟下花盆，抬手撫了撫我的額頭，比對了下自己的，疑惑地問道：“煙兒，沒發燒呀，怎么樂呵成這樣？”

我俯下身子把蘭花放在了路邊，抽出錦帕擦了擦手，點了下她的額頭，舒心地說道：“沒什么，不過是看了一幕潑婦罵街。這花就放這邊吧，我們回去吧。”我甩了甩袖子便走在了前邊。

回到南苑時，我便遣幾名下人去西苑把花盆都搬回來，這事也就算了結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風未至心頭已起千層浪。

“煙兒，你看才三天就掉了這么多頭發，你說這是怎么了？”小蝶拿起梳妝臺前的荷包，揪出一大團發絲憂心地說道。

是呀，這也太奇怪了，以前在錦州不也想東想西的卻沒掉過這么多頭發呀，難道染上了什么病？

“煙兒，還是去看看大夫吧，若是這樣繼續下去，估計就不好過了。”小蝶將發絲塞回荷包里，凝重地說道。

“好吧，你去找個大夫過來瞧瞧，最好不要讓人瞧見了。”我囑咐道，坐在梳妝臺前撫了撫一頭的烏發，心里很是疑惑。

“嗯，小蝶一會兒就回來。”她連忙跑了出去。

大約兩刻鐘的光景，便有人走了進來，我以為是小蝶便說道：“姐姐這么快就回來啦。”

卻始終沒有動靜，轉頭看過去見得易恒玉立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真是奇怪。

我收起心思，緩緩地迎上前去，溫順地問道：“恒，那陣風把你吹來了？”

他搖了搖頭，牽著我的手走到大紅檀木圓桌前坐下，把手搭在我的脈搏上探了探，少頃說道：“一切無礙。”

聽得我云里霧里的，不禁問出聲來：“什么無礙？”

他撫了撫我的鬢發，溫柔地說道：“小蝶都告訴我了，說你頭發掉得厲害，我就過來看看了。”

原來是小蝶說的，不是囑咐過她不要說出去嗎？怎么就輕易地跟他說了，丟人丟大了。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柔和地回道：“是呀，你看那只荷包里裝的就是這三天脫落的頭發。”我抬手指了指梳妝臺上的湖藍色蝶戀花紋樣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