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聲敲門聲響起,有些急促,小蝶聽到便朦朧地醒了過來,見我端坐在案幾前研讀書卷,便一骨碌爬起來,一邊理好衣衫,一邊小跑著想門口走去。
“什么事,浣紗?”小蝶問道,單手倚在門框上。
“老夫人派人來了。”浣紗清脆地回答道,許是有些害怕手不停地絞著帕子。
“哦?那人臉色怎么樣?”小蝶詢問道,臉色凝重了些許。
“不太好,樣子有些嚇人,對我們指手畫腳的說了一通。”浣紗有什么就說地回憶道,“現在就在大廳上坐著,說是要帶夫人一起過去。”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們一會兒就到。”小蝶沖她揮了揮手,便把門關上了。
“煙兒,你看老夫人要你過去。”小蝶有些愁苦地說道,輕咬著下嘴唇,樣子很是懊惱。
“沒什么,不就是去看望看望娘嘛。”我淡然一笑,心里大約猜到了些事情。
“可是來者不善呀,肯定是沈碧凝去老夫人那邊告狀了,這下好了,才輕松了一會兒便要受罰了。還有呀,我們今天都沒有去晨省,老夫人一定更加的生氣,你說怎么辦?”小蝶苦巴巴地細說著,拍了下腦門,緩和地喊道,“我去找少爺,少爺一定能幫到煙兒的。”
“別慌,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我想老夫人是識大體的,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丟了自己的臉面。若是小蝶姐姐不放心,就去找易恒吧,我先去會會老夫人。”我理了理衣衫,扶正釵環珠花,便走出了房門。
路上,那名傳話的女子板著臉一點表情都沒有,腳步快得驚人,時不時回頭讓我走快些,我又礙于自己現在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便走得緩慢些,這樣才覺得妥當。這樣走走停停終于到了蘭苑飲露居。
我繞過青山綠水圖案的刺繡屏風,便見得堂上的幾人。
老夫人威嚴颯颯地端坐在上位,在望左邊是沈碧凝,只見她臉上確實有個手掌印,在白嫩的臉上顯得格外清晰,一雙琉璃大眼紅紅的,應該是哭了許久,跟一只兔子似的嬌滴滴,惹人憐愛,可惜我早就看不慣她的做派,心里只有厭惡之感。
“怎么一點規矩都不懂,現在才過來?”老夫人重重地一擱茶盞,有茶水從汝窯蓋杯里晃蕩出來,濡濕了她的手。一旁的秋霜姑姑連忙拿了手絹仔細地擦拭干凈,讓一旁的丫環將茶盞撤了。
“如煙知錯了,娘教誨得是。”我連忙跪下拜了個大禮,頭低垂著,心下思量著果然是信了沈碧凝的話,估計添油加醋了許多,不然我只是盈盈的一福如何就招來了她的一句“一點規矩都不懂呢”。
“你看看你,前些日子還以為你乖巧懂事,才回來幾天便無法無天了,竟然一下犯上,大罵凝凝,真正是沒教養的丫頭!”她氣憤地說道,最后幾乎是用喊的,整個大廳不禁要晃動了幾下,一時間人人自危。
我只是默默地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紋路,心想絕對不能吭聲,讓她泄了怒火,之后就沒事了。
“娘,您消消氣,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早知道當初凝兒就該攔著表哥不讓他把這個女人娶進門,這樣的人哪配得上親愛的表哥呢?”沈碧凝嬌嗲地說著,在老夫人身后輕柔地撫了撫,目光犀利地望著我,好似一個個毒針刺在背上。
“還是我家凝凝乖巧懂事,委屈你了,凝凝。臉上還疼嗎?”她的手慈愛地撫上沈碧凝的臉頰,聲音柔和了許多。
偏心的老夫人,徇私的老夫人,我在心里腹誹著,動了動指頭緩解一下膝蓋的酸痛,難道就讓我一直跪著嗎?
“娘,你看如煙好像挺辛苦的。”沈碧凝抬手指了指我,我配合地顫動了幾下,到時候我會討回來的。
“才一刻鐘就支持不住了,真是沒耐心。”老夫人嘲諷地說道。
“可不是嘛,你看今天早上也沒過來問安,真把自己當成貴人了,風吹就倒,太嬌弱了。”沈碧凝揚了揚眉峰,話里有話地說著,還真給老夫人稍微緩和了的心添了一把火。
“晨省怎么沒來?”老夫人威嚴地訓道。
“娘。”一聲熟悉而溫暖的男音清遠地飄了進來,他來了。
“鴻兒,怎么得空來看娘了?”老夫人眉開眼笑地說道。
“記掛著娘,便過來了。”他神采奕奕地說道,疑惑地指了指恭謹地跪在地上的我,詢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地上熱,煙兒還是起來吧。”說著便上前幾步將我扶起,我的腿跪得有些酸痛,動了幾下便緊鎖眉頭。
“娘,你看如煙現在也是不好受,您就不要責怪了。”他一邊扶我到座位上坐下,一邊輕緩地說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聲音清冷地說道:“她不懂規矩,娘不過是代你教訓教訓這個女人罷了,難道鴻兒有什么想法嗎?”目光凌烈地向我刺來,功夫了得。
“不知如煙哪里做得不周全,據孩兒所知,如煙知書達禮,做事細致入微,并沒有什么觸犯我們的地方呀。”易恒皺了下眉頭,瞟了一眼目光閃爍的沈碧凝,最后將目光直直地對視于老夫人。
“哼,好一個知書達禮、細致入微,今兒清晨就不見她過來行禮,你看凝凝懷了身孕還不忘過來請安,她倒好也不知在屋里做什么清秋大夢呢。”老夫人尖刻地諷刺道,目光復雜地擲向我。
易恒朗朗地一笑,輕輕地叩擊了下桌面,不緊不慢地回道:“原來是這事呀,如煙身子剛剛復原,擔心會把病氣過給大家,所以便讓孩兒代為問安,孩兒一時忘了,讓娘多心了。對了,靈珊也知道的。”他揚起一抹輕笑,溫潤的解釋道。
“這事也就罷了,可是你看看凝凝被打成這般模樣,你說她有沒有一點規矩?可憐我家凝凝受了這樣的委屈。”她將沈碧凝的臉面向易恒,指著她的左臉頰,疼惜而忿忿地說道。
易恒將目光對上我,兩人傳遞了下信息便分開來了。
易恒幾步走到沈碧凝的身邊,修長的右手撫上她的臉頰,輕柔地摩擦了幾下,再移開時卻見她白皙的臉上紅色手掌印不見了大半,看來是畫上去的。
我悄悄地低頭揚起一抹冷笑,這伎倆也太拙劣了吧,難怪說她怕疼,果然是自己舍不得打自己的,這下可算真相大白了。
“娘,你看,凝兒這不是挺好的嗎?不過是胭脂水粉涂抹不均勻,您就別擔心了。”易恒冷看了無措的沈碧凝一眼,轉頭對著驚訝的老夫人說道。
片刻,老夫人鎮定地說道:“怎么凝凝跟娘開了這么個玩笑?還好,那此事就算了。這樣多漂亮。”老夫人抬起手絹為沈碧凝擦去剩余的胭脂,立刻一張臉便白白凈凈的。
我頓時覺得無語,即使被她欺騙了,一顆心還是向著她,慈愛地為她擦去剩余的胭脂,難怪府上傳言老夫人待她好比親生女兒,一點也不假呀。
“娘,我,我——”沈碧凝抽了抽鼻子,哽咽地說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將頭靠在了老夫人的懷里。
“好了,只要凝凝不受欺負就好了,乖哦。走吧,陪娘回屋吧。”說著便拍了拍她的腦袋,牽著她走進了里屋。
我與易恒四目相對,無奈地白了一眼,慈母多敗兒,看來是用在老夫人與沈碧凝身上的,似乎連易恒也比不得沈碧凝親近自己的娘。
“走吧。”易恒伸手請我起身,我便將手搭在了他寬大溫熱的手心,在他的攙扶下緩緩走回了南苑。
“哎呀,煙兒,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著急,萬一你出了事,哎,還好少爺把你帶回來了。”小蝶有些激動地拉著我環視了一圈兩圈才放心地說道。
她又連忙轉身對一旁觀看的易恒恭敬地拜了一拜稱謝道:“謝謝少爺,小蝶感激不禁。”說著便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讓我很是感動。
“起來吧。這是我應該做的。”易恒虛扶了一下,將目光移向我,滿目憐愛讓我的心怦怦地亂跳,看來對他還是很有感覺,真丟人。
“時間也差不多了,這里是一支雪花玉膚膏,記得在膝蓋上多抹幾遍,我走了。”他揮了揮衣袖,便轉身離開了。
“煙兒,你膝蓋怎么了?”小蝶有些吃驚地伸手要看我的膝蓋,被我一下子躲過了。
“是不是老夫人對你動家法了?”小蝶的眼中起了一層薄霧,弄得我有些過意不去。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緩和地說道:“沒什么,只是跪了一會兒,沒想到自己這般嬌貴,有些酸疼。快點進屋,我還要上藥呢。”我一把拉住愣愣的她進了里屋,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有你真好。
在小蝶的幾聲輕呼下,我終于抹好了藥膏,只覺得酸痛驟減,清清涼涼的感覺緩緩地擴散,在酷熱的天氣中顯得格外的舒服,是不是可以當做冰水敷在身上降降溫呢,我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