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紫清愜意地靠在車壁上,懷遠則一個人癟著嘴坐在對面,對這樣的分配很是不滿,嘴中念念有詞“壞蛋”“壞蛋”。
一路平坦無波很是順暢,我昏昏欲睡,這時調皮的清兒推了推我的肩道:“別睡呀!小煙,一會兒就到了,陪我聊聊天。”
我無奈地翻了一記白眼懶散地說道:“好,你說吧,我洗耳恭聽。”順便做了個豎耳側聽的姿勢,斜靠在她圓潤的肩頭。
“你覺得我今天威風嗎?”她輕輕地把頭枕在我歪斜的頭上,溫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噴在發梢,像夏日溫熱的風吹過。
“很氣派!”懷遠不甘受冷落地接口道,伸出大拇指做了個贊賞的手勢,晃了晃頭,興奮地跺了下腳,“紫清好神氣哦,為煙兒出了口惡氣。煙兒要多想紫清學習。”
我猛地直起身子,清兒措手不及“啊”一聲輕呼,幽怨地望著我道:“怎么起來也不打聲招呼,可憐我漂亮的臉蛋。”說著掉了幾滴眼淚,撫著精致的小臉,面有戚色。
我做了個嘔吐不絕的姿勢,笑意盈盈道:“真不害臊!每次都用這副假面孔誆我,丟不丟人呢。”
她立馬正色道:“真的嗎?懷遠,你覺得呢?”一雙顧盼神飛的美目清亮地望著懷遠。
“煙兒說的都是對的,沒意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表態道。
“真是毀了我一世的英明,全敗在你們手上了。”她嘴上說著傷心欲絕的話,臉上卻一片晴朗,不是一般的厚臉皮。
“清兒,怎么學會以勢迫人了?”這倒是一點不像她會做的事,很不一般呢。
“那是必須的。思源說身為尚書夫人要有直逼眼底的氣勢,這樣的我他會更加欣賞,所以我只好扮豬吃虎,以勢造勢了。其實這樣真的很辛苦的,一點也不符合我的性子,跟你在一塊反倒自在些。”她撅著嘴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說了出來,凝神望著我,“小煙,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只是想做個簡單的自己,可是他說什么過猶不及、物極必反,我的任性很糟糕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思源的出發點是好的,他希望你早日融入那樣的生活,這樣的你才能與其他貴夫人抗衡呀,才能不受制于人,畢竟他不可能時刻在你身邊保護你,你說是不是?”我思量了片刻,盡量挑有利的說,她的面色才緩和了些許。看她苦惱的樣子,我又建議道:“如果覺得累了,就適當的休息,在只有你們二人的場合完全可以盡情地展示自己鮮活的個性,這樣他會有別樣的感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嗯,我會記住小煙說的話,還是你最懂我的心。”她如小時候一樣親昵地攬過我的肩,舒服地靠在肩膀上,“你知道嗎,今天就是他讓我來找你的,說是聯絡感情。其實不用他提,我也知道來找你去沾沾喜氣呀,誰讓你是我的好姐妹呢。”她輕柔地說著,沒注意到我眼中一閃而過的暗淡。
我感懷地說道:“可不是嘛,知我者紫清也。”
“小煙,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她眨巴著晶亮的眼睛,俏皮地望著我。
“先苦后甜,那就壞消息吧。”我頓了頓回答道。
“壞消息是這幾天你家會門庭若市,熱鬧非凡,你的清秋大夢就泡湯了。”她勾起一縷壞笑玩味地說道。
“嗯,我知道了,因為都是你這張烏鴉嘴,泄露了我的身份,我以后怕是不得安寧了,我甜美的日子呀。”我惋惜地撫上溫熱的右臉頰,搖了搖頭。畢竟上官氏的名號在當今青國可是屈指可數的,要么權傾朝野,要么富甲一方,總之皆是響當當的人物,一聲上官夫人怎能不讓人忌憚三分呢。
“好消息是......”清兒不滿地看著我,隨即要宣布所謂的好消息,我連忙打斷道:“好消息是柳府將恢復當年的繁華,甚至成為錦州的第一大戶,一般人不敢駁我家人的面子。清兒,是不是?”我點了點她的鼻尖反問道。
她縮了縮身子道:“是啊,不過于你個人而言就不算好事了。”她直言不諱地張口直言,面上泛起幾許同情。
我嘴角泛起一絲苦澀,掀起簾幕看繁華的街景如花燈般一閃而過,只在眼前留下瞬間的剪影。
“你們都在說什么,我都沒聽明白。”懷遠突然打破沉默郁悶地望著對面,抬手拍了下膝蓋,以引起我的關注。
“沒什么,只是一些女兒家的閑話罷了。”我順勢放下厚實的簾幕,淡然地說道。
“真是奇怪,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就像七月的天氣說變就變。”他摸摸后腦勺,直白地總結道。
“吁——”一聲悠長的停車聲響起,清兒揮揮手,輕快地說道:“倒時候找你哦。”眼睛含了一抹獨特的意味傳遞于我,我頷首微笑方下了車。
穿過兩進游廊,一路蜿蜒迂回,不一會兒便到了娘的雅室。
“今天玩得開心嗎?”娘關切地拭去我額上的薄汗,關懷地問道。
“嗯,挺好的。原來奇玉齋是方家的產業,今兒清兒便是去剪彩助陣的。”我乖巧地端坐在案前的交椅上,懷遠安分地恭立一邊。
“嗯,好像是慕大人送給岳丈的禮物。”娘慈愛地看著我,感慨地說道,“清兒也是有福之人呀,嫁得了如意郎君。”
我附和地點頭稱是,忽而想起錢氏,便想知道她前些年可有刁難爹娘,斟酌著謹慎說道:“娘,今兒碰到了以前與你交好的錢夫人。”
娘的臉上陰晴不定,眼底有些陰翳,遲疑地問道:“她,她可有為難你?”
懷遠聽了立馬搶著說:“她可兇了,還罵我們,說‘真是混賬......沒福的薄命......怎么我家兒子就看上你這丫頭片子呢?’樣子可丑了,跟畫里的母夜叉似的。”他一字不漏地把原話復述了一遍,我攔都攔不住,只能看著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是生氣,在后背輕柔地安撫著。
“娘,您別放在心上,清兒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嚇得她呆若木雞。我想過了,以后要是誰對咱門不尊重,咱也不必給她留面子。”我沉吟片刻,堅定地說道,暗下決心決不能讓父母受這般屈辱。
“哎,也是娘當初看錯了人,竟然以為她是真心對咱好的人,才與她家定下了娃娃親。那會子咱們蒙冤受罪,她立馬翻臉不認人,急急劃開界限,推了一干二凈,害你受了天大的罪,也虧了菩薩保佑使吾兒遇難呈祥,遇見了貴人有此福分。我與你爹剛回錦州不久,她便找上門來一探底細,看見柳府還算有些家資,便想著把你接過去當妾室,我解釋你在外當丫環歸期未定,她才訕訕地回去了。一年總有兩三次來仔細查探,每回都是面色不豫地回去了。前兩個月她就來過一回,也被我推回了。現在你已不同往日了,娘這顆心也便踏實多了。”勾起往事,娘的臉上掛上了淚花,抽抽搭搭地訴說著,我也不好多說,只是靜靜地聽她說完心中的苦悶,一解心愁。
“是啊,現在好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得乖乖地上門賠禮道歉了,希望娘到時候別退縮,該教導的時候還是要好生教導的。”我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傷害我家人的決不能輕饒。
“煙兒真的變了,為娘感到驕傲啊。這樣堅強、勇敢的煙兒才能在看似繁華的府上博得一席之地。”她接過手絹小心地擦拭淚痕,欣慰地說道。
“煙兒逛街累了吧,回房歇會兒吧。”娘關懷地說道,放開握著的手,在我依依拜別后才目送我離開,深情的視線透過開啟的窗扉久久停留在我漸漸遠去的背影上。兒行千里母擔憂,我知道我身邊時刻有一道溫暖的目光停留著,陪我走過以后的風風雨雨,任風霜相逼也不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