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早就恢復記憶了?”我聯(lián)想到昔日的種種,不由得脫口探問道。
他直起身負手面向田田荷蓋,珠玉落盤般清澈地回道:“沒錯,那一日你做夢的時候是我滅了百里香,并喂你服下了一顆解毒的丹藥,之后又故意說不喜歡這股味道而沒收了整捆香。”他的聲音如水流般緩緩流過,叮然有韻。
“沒想到你的武功如此精湛,可否教我一兩招防身之用?”我一想到當時他如風般卷裹著樹葉直竄過來迎面就是一掌的凌然氣勢便心生敬意,躍躍欲試地想向他學上幾招,既可強身健體,又可保護好自己,免得拖累他們。
他愣了一瞬,回頭定定地看著我,好笑地詢問道:“你一個女孩子沒必要學這些招式,府上的護院可不是白吃白混的呀。”
我堅定地回視,手覆在朱紅的亭欄上,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求人不如求自己,我想保護好自己,然后才有能力保護我想保護的人。”纖長如鴉翅的睫毛撲閃著,露出幾許堅毅的光芒,于簌簌的樹葉相觸聲中顯得格外肅靜。
他揚了揚眉,一抹清淺如新月的笑意飄然而過,淡然地回道:“好吧,就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收下你這個女徒弟。”
聞言我高興地學著書上說的禮儀規(guī)規(guī)矩矩地恭敬拜見師父,他不溫不火地看著我,臉色帶了些許歡喜,如夕陽西下掃過的淡淡余輝。
“師父,您打算什么時候教煙兒入門的基本功?”我迫不及待地問道,一雙琉璃般璀璨的眼眸寶光流轉地望著他。
他撫了撫下巴,沉吟片刻,慢聲道:“不急不急,以后時間多著呢。”
我略顯不滿地沖他吐了吐舌頭,偏巧被他逮住了,修長的玉手晃到眼前直直地指著我道:“尊師重道!煙兒一點也不乖。”眼中噙了一抹古怪的邪笑,如煙霞般緩緩逝去。
我心里冷不丁咯噔了一小會兒,莫非他想起了我以前對他哄小孩的話了,這會子借著機會倒騰回來,面上便露出一個比哭還慘淡的笑意,癟著嘴辯解道:“怎么會呢?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可說了什么都聽我的。我說聽話就聽話。”
他一笑而過,白皙的手指攜著幾縷低垂下來的長發(fā)往耳后勾了勾,眼神卻傳遞出一個顯而易見的訊息——我什么時候說過?
我跺了跺腳,給他就是一拳,卻被他輕巧地握住了,觸手冰涼,好是二月天的冷水,在微熱的空氣中顯得格外舒服。
“別鬧了,都多大的人了。”一句薄責的話語他卻說得溫潤如玉,帶了幾分絲竹般的韻味。
“對了,你到底多大了?看著確實只有十七八歲,不過那可不是真實的你。”我忽而好奇心起,如往常般伸手捏了捏他質感溫良的臉頰,難怪那么好,原來是人皮面具。趁他思索的時候一把扯了扯他的面皮,一點破綻都沒有,難道真的有如此了得的易容術嗎?
他吃疼地一把打掉我上下折騰的手,抹了把臉這才舒緩了神色,略微責備地睇了我一眼,如風般飄逸地說道:“這是獨門易容術,一般的易容師是無法除去這層假面的,秘密不可說。”食指在我眼前左搖右晃地示意著,弄得我眼睛連連眨眼緩和視覺疲勞,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忽而上前幾步附耳道:“二十六,二月初三記住了。”溫熱的氣息均勻地撲在耳際,我連忙縮了縮脖子。
“曉得了,師父。”我古里古怪地回道,側身移開了。
“師父何時會凌云鏟除叛徒呢?”我謹慎地問道,這是遲早的事情,不如現(xiàn)在先探個底為妙。
“本來是要過些時日的,不想今天的變故讓我突然打破了限制功力的氣流,現(xiàn)在功力恢復如初,或許明天就要回去好好整頓凌云堡。”他毫不避諱地將一切告知與我,眼角染上努力些許離愁之意,亮色減了兩三分。
我“唔”一聲,然后關懷地問道:“要不要我向易恒借些人手拱你調遣,畢竟你數(shù)月未歸,堡內的情況怕是有所變化,還是考慮周全些為好。”
他贊許地望著我,欣然道:“沒想到煙兒一點也沒有因為我的特殊身份而排斥我,反而處處為我著想。”話鋒一轉,蘊了一抹清淺的笑于嘴角,寬心地說道:“人手不用擔心,以防萬一,我多年來早已暗中備了些暗衛(wèi),他們會誓死保衛(wèi)凌云的。煙兒只需安然等待我回來就是了,莫要掛念。”
我會意得點了點頭,不愧是堂堂第二大派的首領無論是身手還是智慧皆不可比擬,好感騰地上去幾分。
“煙兒,以后叫我淵!”他以命令的口吻清晰地說道,伸手板正我的身子與之正視,一雙上挑的鳳眼如含了一掬清水般希冀地望著我。
我哆嗦了幾下,生硬地小聲道:“淵。”他舒緩了神情,柔聲道,“再說一遍。”
我伸直了脖子,目光游移于他的身外,愣愣地提高聲線道:“淵!”見他目光穩(wěn)當?shù)芈湓谏砗螅惆蚕滦膩砬那牡睾笸藥撞诫x開了他的鉗制,心下嘀咕個不停,人善被人欺,哼!
“煙兒!”正在暗自念叨王淵那廝的時候,一道天籟之音緩緩飄了過來,在心底泛起層層漣漪,面若春曉,仿佛有淡粉的花瓣在臉上蔓延開去,染上了小女兒的嬌態(tài)。
“記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一聲輕且長的男音緩緩轉入耳中,叮囑之意甚為明晰,我默然地點了點頭。
“上官兄,在下先行告辭了。”他抱拳做了個禮便旋身自另一邊離開了,此時幽靜的荷塘邊只剩下我們夫婦二人,清水漣漣,碧荷彌彌,芙蓉如面,香芬盈袖,相看兩不厭,依依脈脈兩何如,愿作鴛鴦不羨仙!